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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空历史] 晚唐【作者:木子蓝色】(完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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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98章 非常规战

  归义县城中,刘仁恭等都认笃定此次胜利在即,因此三家将领虽然相互暗自防范,当夜却也摆下宴席,提前庆贺。这场酒直喝到半夜才散,城中的那两万多战兵,三万多辅兵,做为地主的张行泽也没敢怠慢,让后勤营杀猪宰羊,担酒抬浆,重重犒赏三军。三家将士得了这些酒肉赏赐,倒也高兴,大家痛快吃喝一顿,也便没有人生事寻衅。

  刘仁恭也喝了不少酒,由张行泽派人送到城东一处原本属于富人的大宅安歇。迷糊中自有侍女等一干人帮着脱衣扶上床,这一睡就睡到半夜之时。

  半夜酒也醒差不多了,刘仁恭口渴,睁开眼正要叫人倒水。

  却突然听到感到身下一阵震动,接着外面传来阵阵惊呼。

  刘仁恭脸色突变,迅速的从床上坐起,叫进来亲兵帮忙穿甲,然后出府。

  走出宅子,归义县城已经是一片慌乱的景象,四处有人惊呼。刘仁恭快步冲上北城城楼,将将四更时分,天光将明未明,一片漆黑低沉。

  城头上,张行泽和李匡威都已经带着数将早一步先到了,两个人一脸惊慌的望着城外。看到刘仁恭到了,连忙手指城外。刘仁恭顺着他们的手指向外看去,微微张大了嘴,好半天没有合拢。

  在归义城的北面,夜色下满是点点火光,那是一支又一支的火把,密密麻麻,将城北方向完全摭蔽。

  “是辽兵!”张行泽充满苦涩的说道。

  李匡威此时也没有了金头王的威风,脸色苍白。外面那片火光极大。起码数万人马。按说李璟此时正应当在沧州城下。怎么可能突然跑到了归义城的北面来了?

  虽然想不明白,但这就是事实。

  “骑兵,全是骑兵,城外起码一万以上的骑兵!”

  刘仁恭此时一张脸也完全黑了下来,真是担心什么来什么。

  “大家不用担心,这定是李璟的一支偏师,区区万余骑兵有何可惧,我们城中三家兵马足足六万。”

  刘仁恭二十五岁的长子刘守文带着兄弟刘守光匆匆赶来。脸上仍写满惊惧。

  “父亲,城东外发现东北军,骑兵过万!”

  一听这消息,城头上所有人心里都格登一下。刚刚他们还以为只有城北才有辽兵,谁也没有想到,除了城北的一万骑兵城东也发现了。

  “派人去南城和西城打探一下。”刘仁恭沉稳下令。

  很快,派出的人又都回来了,在刘仁恭等人的期待目光下,说出了让他们面如死灰的话语。

  “归义城被包围了,城外发现至少四万以上的骑兵!”

  “这不可能!”李匡威的眼中全是震惊。四万以上的骑兵,这怎么可能。李璟骑兵部队多。可李璟所有的骑兵听说也才六万。这次南下带了五万,但是李璟是冲着沧州去的,并且已经攻下了鲁城、景城,王景崇的消息说李璟的主力已经接近沧州。现在怎么突然又有四万以上骑兵跑到这里来了。

  “会不会是骑马步兵?听说李璟的兵马,就算是步兵,也都配马。”

  骑马步兵和骑兵虽然都有马,但性质是完全不一样的。步兵配马,一般都是普通马匹,代步而已,并不能骑乘做战。而且骑兵并不是骑在马上就叫骑兵,有战马还得有专业的骑兵。骑马的步兵,一步是借马的速度,但作战时却依然是下马作战。

  刘仁恭有些苦涩的摇了摇头,震惊过后,他差不多已经弄明白了一些眼下的局势了。

  四万以上本来应当在沧州的兵马,却突然出现在涿州与莫州之间的归义城,那只说明了一个问题,不论是骑马步兵还是骑兵,这里的才是李璟的主力,沧州那边的应当才是一支奇兵。既然这里的才是主力,那么依他看来,外面的就应当是真的骑兵,而李璟的步兵,估计正在赶来。

  真是身在局中,看不清全局啊。

  我草泥玛勒戈壁!

  刘仁恭此时不禁心中咆哮,李璟这剑指的不是沧州,他图的是莫瀛二州啊。尼玛啊,大家全都被李璟只带七日粮草轻兵南下这个消息给误导了。

  李璟只带七日粮草不假,可以李璟的兵马,随便夺下一城便不难,还怕补充不了?

  他早就该少年宫以的,李璟怎么可能是那么好算计的。原来人家是拿自己做了个诱饵,结果四镇立即就傻傻的把李璟当成了傻鸟,其实,他们才是被李璟耍了的那个傻鸟。

  若是大家谨慎一些,知道李璟南下消息后,立即沿着拒马河,在莫瀛沧层层布防,又怎么可能给李璟可乘之机。结果他们想抓大鱼,自己把兵马分成了数部,反给了眼下李璟可乘之机。

  刚一开始还以为城外的只是一支奇兵来袭,现在倒好,这个时候想突围撤退也没机会了。

  “四万铁骑围城,李璟的那三万步兵肯定马上也要到了。我们被堵住了,看样子,李璟是准备将我们一口吞掉了。”涿州刺史张行泽也已经看清了局势,绝望的说道。城中虽有六万兵马,可战兵才两万余。归义只是座小城,面对的是天下闻名的李璟,他这个刺史都根本没有半点希望,更不用说下面的将士了。

  城中的三部兵马和归义百姓,很快都知道归义城被围了。围住他们的是安东郡王,河北东北兵马元帅。而兵马,则足足铁骑四万。

  顿时整个城池都陷入了一股巨大的恐慌之中,在刘仁恭等的喝令之下,这些士兵们胆颤心惊的登上城头,准备防守。

  刘守谦意气风发的率领着龙骧军骑马赶来,出现在天光刚现晓色的归义城下。当年的小地主,逃难流民。投奔李璟后。从李璟的家丁队头。短短几年,已经成为了郡王麾下步军第一军龙骧军的军主。

  虽说步军军主比骑军军主身价要低些,可此时四万骑军先行赶到围住了归义城,却还不是得等他率步军前来。

  刘守谦看见四万骑兵已经把小小的归义城围的如铁桶一般,归义城门紧闭,城上守军声势全无,不由的哈哈笑道:“郡王真是神机妙算,计谋一出。就调动四镇数十万兵马,更让这莫瀛涿三州兵马主动跑出窝,送到嘴边来。”

  步军六军陆续赶到,李璟立即在城北外五里处设下中军营帐,把诸将召入大帐议事。

  刘守谦赶到大帐的时候,王彦章和李存孝等几人正在李璟面前请战出击。

  结果,他一进来刚好听到李璟把这两员最勇猛的门徒骂了个狗血淋头。

  “打仗要扬长避短,以已之长攻敌之短,他娘的,你们两个倒是有种。居然想要拿骑兵去攻数万人马守卫的城池,你说。老子是该赞叹你们勇武,还是要骂你们猪脑?特别是你,别转头,说的就是你李存孝,老子把重金打造的重装骑兵交给你,你居然要带着他们去攻城,你他娘的真有才华,有创意,古往今来估计也就你一个,前无古人,后也不会有来者了。”

  王彦章和李存孝二人此时如同一个私塾先生面前的蒙生一样,低着头大气也不敢出一口。

  李璟倒也知道这两人估计也就是过过嘴瘾,跟着他打了几年仗,不可能还是当年征战代北时的那般。不过就算如此,李璟也得抓住机会好好训他们一顿,杀鸡儆猴,让其它将领心中多点警惕。

  骂了半天,正好口渴,刚准备开口叫人倒茶,刘守谦在门口大声喊了一句报告,然后进来认真的敬了一礼。礼毕,十分有眼力的给李璟就倒了一杯茶,并送到李璟手上。

  李璟润了润嗓子,满意的冲刘守谦笑笑,“刘军主,来的正好,归义城本王已经把他围的如水桶似的一个也没逃掉。接下来,就要看你的了。你需要多少时间把他拿下?”

  刘守谦一挺胸膛,大声道:“只要郡王把三万步军都拔给职下指挥,职下保证三天时间内拿下此城。”

  李璟摇了摇头,“三天时间没有,本王只能给你一天时间。城里虽有数万之众,但真正精锐不过万余。我们七万大军围在这里,兵粮械良,若是不能一日破城,那就太谋本王失望了。”

  刘守谦被这话刺激的脸红了又白,一咬牙,出声吼道:“一天就一天,不过火器不能限量。”

  李璟这才笑了笑,“只要你能一天拿下归义城,不说火器不限量,本王现在还马上任命你为此次南下大军第三军团军团长。”

  所谓第三军团,便是六个步兵军三万人马的临时战时编制,这次南下,八万人马,划为三个军团,第一和第二军团都是骑兵军团,每军团五个军两万五千人。

  第一骑兵军团的军团长由李璟兼任,第二骑兵军团的军团长暂时空缺,副军团长由郭顺励担任,第三步兵军团长一直没有任命,现在一下子交给了刘守谦,顿时让他激动的面皮都发涨了。

  立下一天内拿下归义城的军令状后,刘守谦转身就出帐指挥攻城作战了。

  归义城只是一座小县城,城墙为土砖墙,高不过两丈而已。

  刘守谦早已经看过了城上防御,除了城头密密麻麻的人头外,并没有什么防御工事,箭塔没有,弓箭手也不多,擂木滚石沸油更不见多少。

  只转了一圈,他心中就已经有了七八分把握了。

  回到北门前,六军步兵和十军骑兵随军所带的所有重弩都已经一字摆开,另外还有不少小型的投石器也组装起来,摆在了后面。

  十个骑军此时按刘守谦的命令早已经下马,在城下列阵。骑兵俱有弓,此时列成了一个个的弓阵。

  “放!”

  刘守谦站在城前阵中,大喝一场,手中的长剑斜指,顿时,分布在北城这段的一万骑兵共十个千人弓阵。立即纷纷拉开弓向城头齐射压制。

  “放!”

  刘守谦又是一声大喝。其身后的旗手和号手立即挥动旗帜。吹响号角。观旗闻号,接到命令的步军炮阵将领立即大喝:“烟雾弹装填,发射!”

  重弩车和投石出都迅速装上烟雾弹、烟雾包。一声令下,数十上百个炸药包和火药罐已经呼啸着砸向城头。

  砰!

  城头上一个个炸药包、火药罐接连砸落,在城墙上迅速爆发出一团团黄色的烟雾来。这些带着毒气的烟雾立即弥漫开来,本来还只是昏暗的清晨,城头上立即笼罩于烟雾之中。

  烟雾摭住了城上守军的视线,辛辣的气体刺激的守军眼泪直流。咳嗽不止。

  城下的炮阵却没有停止射击,而是分成了三段式,开始不间断的射击。每一波烟雾弹之后,便会是一波爆裂弹,然后再来一波石弹,如此反复进行,猛烈的犁过城头。

  在如此猛烈的火力压制之下,一万骑兵还充当着弓箭手,进行着不间断的齐射覆盖攻击。

  看到攻击的效果出人意料的好,刘守谦立即一挥手。

  早已经等候多时的第三军团中的龙骧军第一批发起了冲锋。在急促的冲锋号角声中,在激昂的战鼓声中。一身半身甲在身的郭雄第一个迈开了双腿,手持着八尺旗枪向前一挥,整个人如豹子一般的冲了出去,在他的身后,一伙人也紧随出击。

  连护城河都没有的归义城,让郭雄他们迅速的接近到了城下。

  一架接一架的云梯纷纷架上了城头,一队队套着半身甲如同个铁罐头一样的步兵战士一手持盾,一口咬刀,迅速的向上爬去。

  而另一面,数十人举着盾牌,抬着一具从城外乱葬岗里挖出来的棺柴迅速的冲向城门。

  城头上的守军百忙之中,看到一群辽兵抬着一口棺材冲向城门,都愣了愣,不知道这是在干什么?

  难道这是一种巫术?

  那队士兵很快冲到了城门前,然后这些人把铁盾向上举起,迅速连成了一个大铁盾阵,树起了一道钢铁之穹。

  立起了这道钢铁穹顶后,立即有士兵开始拿出铲子、镐、锄头等在城门前奋力开挖。

  这一下,闻听这消息的刘仁恭也感觉不妙了。

  刘仁恭外号刘窟头,就是因为当年他打仗时告挖地道打赢了得来的外号。

  不过他不认为东北军是要挖地道,因为挖地道不可能跑到城门前挖的,而且挖地道也没有抬着棺材挖的。

  “不好,那棺材里定然是飞火,他们这是要挖地道炸城门!”张行泽终于猜到了辽兵的打算。

  自从李璟当初与都里镇和大谢砦封家大战,屡次使用神火和飞火大破敌军,这两样东西便引得无数人垂涎。与李璟严格掌握着配方机密的神火不同,所谓的天火却并非只有李璟一人知道。

  天火也称飞火,便是黑火药。最初还是都里镇先使用的,这本来是道士卖给都里镇的配方,不过李璟后来拿出来的配方更先进而已。都里镇后来虽归附了李璟,但这配方却还是有不少家族掌握了。到现在,基本上各大势力都或多或少掌控了火药技术,区别只是谁的更先进而已。

  说来,如今还没有比李璟对这火药技术拥有更先进的。不过因为黑火药提炼成本高昂,而且威力并不大,所以真正大力研究使用这种新式武器的并不多。但张行泽也清楚,那机发飞火动静大,但杀伤力并不强。可如果是装上一整棺材的飞火,再直接在城门下挖上一个洞,把这棺材火药往里面一塞,再点上火,这要是一响,这归义城小小的城门估计肯定是承受不住。

  “快,往下面烧油,泼水,砸木擂石!”刘仁恭也一下子反应过来,尼玛,这么一座小破城,这城门要是一失,那还守个毛啊。

  城头上的守军这个时候好不容易面上系着湿毛巾,手里举着大盾牌,付出巨大伤亡后,才稳住了阵脚,就碰上这样的大事。不由的有些慌乱了手脚,刘仁恭虽然连连喝令。

  可惜这个时候已经有些晚了,有那面巨大的钢铁穹顶立在头顶,下面的东北军突击小队已经迅速的挖好了一个可以容放棺材的大坑,很快的把棺材放入了洞中,并开始把洞口堵住,最后只露出了一个小口。

  盾顶下,突击小队长赵文杰啪的一声点燃了打火机,在头顶上无数的砰砰巨响中,黄色的火苗靠近了导火索,最后哧的一声引燃了导火索。

  “撤!”

  一声大喊,短短时间,一百人的突击小队只剩下了三十余人。听到喝令,大家立即举着盾牌迅速后退。

  城头上的刘仁恭等人本来还高兴终于把这队辽兵打退了,可是有人一低头,却正好看到从城门洞中冒起一股白烟。

  “九”

  “八”

  “七”

  .......

  “三”

  “二”

  “一”

  已经跑到了阵前的赵文杰一面喘着粗气,一面目光死死的盯着城门洞,口里倒计时。

  当一字念完后,却没有听到爆炸声响起,赵文杰目光一滞,心中无比失落。

  可就在此时,脚下一阵剧烈的晃动传来,然后只听的一阵山崩地裂的声音响起,如同九天之上的惊雷,那声音比起之前的炸弹声息大了不知道多少倍。

  “砰!”

  一声巨响过后,只见北城门楼顿时一阵火光冲天,伴随着火光冲起的,还有归义城北门的那两扇城门,还有那城门洞的砖石。

  战场上交战双方,都停下了厮杀,目光不由自主的转头望去爆炸的方向。

  硝烟落下,那座本来就残破的归义城北门,已经被轰上了天,而那座城门楼带门洞,加上上面的近百守军,全都毁了。

  烟雾慢慢散开,一个巨大的豁口出现在众人的面前!

  五六万人防守的城池,开战不到一个时辰,便已经被轰开了城门!

  刘仁恭等人望着那个足有四五丈的巨大豁口,面如土灰,如丧考妣。

  而在城外,短暂的沉默过后,战场上响起了连绵不起的巨大欢呼声。

  刘守谦也似乎怔了一下,然后欣喜万分,锵的一声拔出了指挥刀,向前猛的一挥,高声咆哮:“杀!”

  “杀!”

  无数的东北军士兵高喊着杀声,如潮水一般的涌向归义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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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99章 前戏


  李璟在中军看见刘守谦用棺材装着火药,在城门下挖洞爆破成功的把归义城北门城门给炸上了天,不由的大声称赞起来。

  刘守谦连声谦虚,声称这个法子是炮营所掌握的秘技。不过看的出来,此时他脸上确实是红光满面,心中有点得意。郡王给了他一天时间,他只用了不到一个时辰就破了北门,这一战,算是彻底让他坐稳了三军团军团长这个战时临时职务。如此一来,可谓是在诸将中就显出他的本事和不凡来了。

  “城防已破,敌军坚持不了多久了。为了避免损失,应当先放开西面之围,防敌鱼死网破。”

  敬翔在一边说道,已方本来就兵力占优,现在城门一破,接下来就算守军再怎么坚守,也肯定是守不住的了。这个时候,已经开始考虑如何把损失降到最低。

  就在这个时候,又是一连串的爆炸声传来。

  北城门豁口,刘仁恭已经亲自率领千余精锐在此树盾结阵,想要拼死挡住冲锋的东北军。

  不过盾阵虽坚,可潮涌而至的龙骧军将士在后方弓手群的掩护下,迅速的接近城门口。到了十丈距离时,冲在最前面的郭雄发一声大喊,已经把五枚霹雳火捆成了一束,点燃之后奋力一投。

  在军校投弹训练中成绩为优的郭雄,此时虽然投的是集束霹雳火,可依然极为精准的将之投进了豁口后的守军盾阵之中。

  砰的一声巨响,五枚捆在一起的霹雳火爆炸开来。可比单独一枚强多了。瞬间。就已经带走了五六名守军的性命。一片残肢断臂飞上天空。

  后面冲到的士兵也开始一个接一个的把霹雳火引线靠近左手腕上缠着的点燃火绳,将之点燃,然后奋力向敌军投去。

  一个接一个的两斤重长柄霹雳投弹如漫天陨石一般落入守军阵中,此起彼伏的剧烈爆炸开来。

  挡在缺口前的莫州定霸都将士,也都是久经战阵的老兵了,可从刘仁恭到小兵,还从没有经历过这样的打法。

  隔的老远,他们的箭雨射出去。只放倒了少量的辽兵。

  可辽兵在后面箭雨掩护下,一阵鬼神俱惊的投弹之后,缺口前的一千守军,已经死的七七八八,剩下的也都看着自己的断臂残肢放声惊恐嚎叫。

  剩下的人一哄而散,已经失魂丧胆,四散逃开去。

  刘仁恭避开一个飞旋而转的破头盔,抹了一把脸上的血雨,喘着粗气,心中惊魂未定的带着身边的百余人向后发足狂奔。虽然许多武将都已经知道。面对飞火之时趴在地上最安全。

  可现在的情况上,这些飞火并不是机发。而居然是每个士兵手上都有,直接边冲边扔,威力意外不比那种机发的飞火弱。特别是一棺材就把整个城门都给炸塌了,这样的威力更是闻所未闻。

  转头看着远处,本来正率兵前来增援的李匡威,看到这个剧烈的爆炸之后,不但没有赶来堵上缺口,反而调头就走。那李字旗在硝烟之中是那么的显眼,以致于其它的士兵,好多些都丢盔弃甲而逃。

  四处都是成群调头而逃的士兵,地上的伤亡凄惨嚎叫根本无人理会。

  刘仁恭心跳剧烈,连他这样的悍将,面对辽兵的猛烈飞火攻击都是如此惊慌狼狈,一般的兵丁更可想而知。如果他守的是一座州城,李璟的飞火再厉害,肯定也不可能一下子取得如此成效。但该死的现在是在归义这座小城中,一棺材飞火就把城门炸上了天,紧接着辽兵就已经趁势冲了进来。

  这个势头直接瓦解掉了大部份人的士气,特别此时城中还是三部兵马。

  他四处张望,大叫着呼喊着,让人重新在缺口前结阵防守。只要能守住缺口,事情还可为。

  只是这个时候,城中的士兵早已经被那连绵不断的爆炸声吓破了胆,四处逃窜。特别是看到李匡威已经率部打着旗帜逃离此处时,更引的无数人争相逃命。

  刘守文愤愤道:“李匡威已经逃向西门,听说李璟把西门外的围兵调到北门来了。”

  刘仁恭心中闪过一道闪电,“西门那是李璟故意打开的死路,我们有数万人马,若是依城而守还能坚守。若是出城四散而逃,两只脚跑的再快,还能快过李璟的四万骑兵不成。”

  刘守文兄弟俩这个时候也醒悟了过来,李璟拥有足够的兵力,又已经破了北城,何需把西门守兵调来。这只有一个原因,李璟是故意放开西门,所谓围城必阙,为的是瓦解城中斗志。这个时候逃出去,又岂逃的过大群的骑兵追击。

  “现在李匡威一逃,军心士气已经崩溃,归义城已经不可守,李璟七万大军,四万铁骑在此,我们该怎么办?”刘守光满脸的悲切,这已经是陷入绝路了。

  说实话,城中的兵不少,战兵就有两万三,还有三万三的辅兵,而且城中百姓也还有老少数千。就算辽兵再强,也能坚守个两三日。但这开战不到一个时辰,全军就已经被夺气,再有李匡威一带头,整个局面算是彻底的不可为了。

  李璟看着北城的守军抵抗越来越弱,放下千里镜,转头对一旁的传令兵下令,“传令撤开东门围兵。”

  开战到现在还不到一个时辰,可东北军已经凭借着无限制使用的火器轰破了敌军的决心士气。不过就在这短短的时间内,正面进攻的步军,也伤亡十分惨重,估计至少已经有上千人倒在了激烈的交战之中。

  李璟看的心痛,每倒一个兵他都会心痛无比。

  这个时候,他绝不愿意逼的守军打巷战。

  他有足足四万精锐骑兵,因此李璟现在需要做的就是放开围网,让守军看到一线生路,逼他们逃。只要他们一逃,以城中这三路兵马的军心士气,最后必然是突围变溃逃。

  只要一溃散,在这宽阔的华北平原之上,谁还能挡的住四万骑兵的追杀?

  传令骑兵带着命令飞驰传令下去,继城西围兵撤开后,城东的围兵也撤开了。

  但凡有一线生机,绝没有人愿意拼死。

  虽然大部份的军官都明白,这是李璟的计策。

  可明知如此,但别人都已经开始逃离,自己又能如何选择?

  在放开东西两面之围的同时,东北军也开始加强了北城的进攻。一个又一个的轮流冲锋,一片又一片的霹雳火不要钱似的扔过去。就算刘仁恭和张泽深已经汇合一起,不断的聚拢兵马,可依然抵挡不住,节节败退。

  越来越多的士兵开始四散逃跑,聚兵的速度远没有溃逃的快。

  张行泽在马上向着刘仁恭大喊道:“这样下去不行,刘使君,事已不可为,撤吧!”

  刘仁恭此时反而镇定了下来,他扫了眼前方正不断推进的辽兵。转头对张行泽道:“张将军先撤,某率部殿后。”

  听到此话,张行泽心中感激不已。马上抱拳道了声谢,急匆匆拍马带着本部残兵往东而逃。刘守文看着张行泽带兵逃走,急忙向父亲道:“大人,为何不一起走!”

  刘仁恭冷笑一声,“人多目标大,我们去西边。”

  这个时候,刘仁恭的身边还有五六千骑,基本上都是莫州兵。其中两千骑兵基本上都没有损失,此时都聚在身边。不过他却没有带所有兵往西门而去,却是让定霸都中一员大将率数千步兵往西门去。他自己假说殿后,可等步兵一走,他却立即低沉声音道:“我们去南门,走!”

  刘仁恭此时深知,要想在四万骑兵的追击下逃生是多么的困难。舍不得孩子套不得狼,到了此时,他不但让李匡威和张行泽替他吸引分开追兵,而且还把明显很难逃脱的数千麾下步兵也给卖了。自己只带着两千骑兵,直冲南门而去。有这两千骑兵,并非没有半点机会。

  “郡王,请让我等率骑兵追击!”眼看着城中守军一股股的冲出城去,四散而逃,王彦章忍不住上前请战。

  李璟点了点头,连下数道命令,一面派出王彦章高思继杨师厚三将,各领一军骑兵飞骑赶往归义南面莫州瓦桥关等三关,迅速攻夺三关,阻止逃兵进入莫瀛二州。又派出李思安、王檀、高季昌三将各率本部一军骑兵,分头追击东、西、南三面之逃兵。然后,下令三万步军分出一半兵马重新包围四座城门,剩下三个军直接入城肃清剩下兵马。

  在新的军令之下,一万五千步军大举攻入城中,而四万骑兵,只留下胜捷军和黑旗军二军,其余都前往追击。此时刘仁恭等都已经逃出城,但城中依然还有上万战兵,以及几乎全部的辅兵。

  这些人在逃跑时抢不过各部,眼下一股脑后彻底的被困于城中。

  战斗到了此时,已经没有了半分悬念,虽然城中还有近四万兵马,但三部领军和主要将领及精锐之兵都已经逃走,剩下这些人哪还敢一战。不到半个时辰,城中的剩余兵马已经纷纷弃械投降。

  寒风呼啸,归义城方圆数十里范围内,一支接一支的骑兵纵横驰骋,如同赤色潮水一般的淹没了一支接一支败逃溃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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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00章 逆转


  沧州州城,清池。

  王景崇的一万骑军,五万步军,两万青壮辅军,八万人驻守此地,已经有三日。

  可是到这个时候,预料之中的李璟大举来攻依然没出现。从探马报李璟离开会昌,到现在,已经整整七天过去了,可到现在为止,李璟也只攻占了鲁城和景城二城,占据这二城之后,辽兵便没有了动静。

  他派出数个斥候队前往两地附近查控军情,可每次还没有靠近,就被辽兵游骑给歼灭了。

  这使得到现在,王景崇对于北面的敌军形势,依然一头雾水。

  就在昨天半夜之时,从瀛州传来一个震惊的消息,义武军节度使、翼王李全忠长子,瀛州刺史李匡威,卢龙军定霸都指挥使、莫州刺史刘仁恭,卢龙军涿州刺史张行泽三部兵马聚于涿州归义县城,结果突然被足足七万辽兵包围。三部加起来两万三千战兵,三万三千辅兵凭城而守,结果在李璟的亲自率军攻击之下,仅半日城破,三部大败。近六万军全军覆没,刘仁恭、李匡威、张行泽等生死不明。

  这让王景崇震惊万分,又不敢相信。

  归义县与李璟控制的会昌县不过数十里距离,李璟的主力应当在沧州正面的鲁城和景城,怎么可能却出现在归义城?如果归义城出现李璟兵马七万,那难道说攻下鲁城和景城的只有一万辽兵?

  这个消息显得荒诞。但却又十分可能。

  在此之前。沧州虽无险。可却拥有足足六万战兵,两万青壮守城,而且后面马上还有魏王的六万援军。可谓兵强马壮,李璟想要拿下沧州,至少想要短时间内拿下沧州绝无可能。

  而在另一面,莫瀛方面的守军,却尽数调到了归义城,准备等李璟攻沧州时。绕道李璟背后包围。归义小城,无险可守,兵马也少。

  李璟舍沧州攻归义确实更有可能,只是他们先前一直盯着的是李璟只有七日之粮,认定李璟这回是要借道沧州南下。谁也想不到,轻兵南下的李璟,居然敢杀入到卢龙、义武、成德三镇的中间腹地去。

  李璟这是借了他们思维的误区,结果来了个出其不意。想明白这些的王景崇忧心忡忡,归义如果真的大败,那么莫瀛可就真的空虚了。难道。李璟真的如此犯险?

  一大早,心中还在犹豫不决。暗自期盼着那只是一个流言的时候,下面有士兵急忙来报,西北面瀛州方向有兵马赶来。

  王景崇连忙登陆清池城楼,远眺北面的瀛州方向。

  沧州与瀛州方向,景城早已经被辽兵攻占,两地不通音信数天。可此时,却有一支骑兵正狼狈万分的奔逃而至。

  远远望去,烟尘四起,一支骑兵约有千余,此时没有半点阵形,只顾着逃奔。而在他们的后面,却又有一支打着黑鹰战旗的骑兵正纵横追杀。逃命的那支骑兵中不断有人被追上,然后被淹没在黑鹰战旗指引的赤色潮水之中。

  “快开城门,我们是莫州刺史刘使君麾下定霸都骑兵!”最先冲到城下的骑兵大声喊道,声音焦急。

  城门楼上的诸将目光望向王景崇。

  王景崇脸色铁青,却一言不发。

  一旁有将领喊道:“不能开城,小心有诈。”

  他的这句话其实有两种意思,一种这下面突然出现的兵马确实有可能有诈。毕竟昨夜突然传来说李璟大军在归义大败盟军,那消息也只是斥候听到的传言,并没有亲见,谁知道这会不会是李璟故意放出的假消息。也许,那消息根本就是景城的李璟放出的假消息,李璟的大军实际上在景城也有可能。

  而现在突然出现的这支败兵,谁敢保证他不是李璟派人假冒的而是真的?

  当然,那个将军的话还有另一层意思。那就是下面的败兵就算是真的,可这么千余人,实在不值得为他们冒险打开城门。毕竟,后面可就是敌军追兵。

  “立即开城门,派一支骑兵出城接应。”

  王景崇冷声道,他已经看到了远处越奔越近的败军之中一个熟悉的身影,那是莫州刺史刘仁恭。

  号令声响起,沧州西门缓缓打开,吊桥放下,城中一支骑兵滚滚奔驰而出。败逃而来的骑兵都自动的绕开让道,让这支骑兵直接冲向前方。

  刘仁恭看到城门打开,城中出兵接应,一连路了两天的他终于长松了一口气,这条命终于又捡回来了。当下却也不急着再回城了,而是勒住马头,大喝一声,收拢败兵重新聚拢,调回去与沧州骑兵迎敌。

  追来的骑兵并不多,也就三千余骑,此时城中派出的骑兵也约有三千之数,加上刘仁恭所部,数量还在追兵之上。

  不过追击的骑兵见到城中骑兵和败兵没有急着退入城中,而是准备迎战。一阵嘹亮的号角声响起,这支骑兵稍稍整队后,便毫不犹豫的冲了过来。

  赤红战旗上那只黑色的雄鹰在风中展翅欲飞,滚滚烟尘之中,骑兵们疾冲而来。

  沧州城骑兵背依沧州,数量也在优势,便也欲与来骑一较高下。

  双方骑兵踏起无数烟尘,各自端着马槊、骑枪,滚滚惊雷,奔驰而至,如两股巨大的浪潮迅速靠近。

  眼看着就要接近,冲在最前面的辽骑突然纷纷点燃震天雷,熟练的在马上甩了出去。

  在沧州骑兵侧翼的刘仁恭一看到漫天的黑点,心中暗叫一声苦,急忙的勒马。没有人比他再知道这些玩意的恐惧了,归义城中数万兵马,就是在这些东西的打击下,一轮就已经崩溃。

  沧州骑兵还不知道对面的是什么东西,依然毫不减速的在冲锋,端平着骑枪,目光凶狠。

  很快,这些人的目光变成了惊惧!

  一道道震天声响起,一个个震天雷在沧州骑兵群中爆炸开来。

  那些爆炸的震天雷是落地之后再爆炸,因此骑兵身上虽有甲,可战马的马腹却是防御盲点,被那破片攻击,顿时就有数十匹战马负伤,战死、受伤、甚至惊狂。

  东北军的骑兵都经过防惊训练,不但敲锣打鼓,而且还经过了爆炸声防惊训练。在这方面,沧州的骑兵可就差远了,他们的战马最多受过鼓锣防惊。哪见过这样密集的爆炸?

  一时间人仰马翻,后面更多的战马并没有受伤,可吃惊之下人立而起,四散乱奔。

  无数骑士被自己的战马掀下马背,然后在乱马之中被践踏而死。

  如同一阵风一般,三千余辽骑已经滚滚而至,长枪刺杀,马刀闪过,一个接一个的沧州骑兵倒下。

  刘仁恭冲到一半,十分果断的率本部后退。

  此时,城头上观战的王景崇等人全都震住了,四千对三千,骑兵对骑兵。

  而且还可以算是本场作战,倚城而战,以逸待劳,哪怕不如辽骑精锐,至少也能打个平手。可现在,沧州骑兵完全就是被辽骑一边倒的屠杀。

  片刻的震惊之后,王景崇暴跳如雷。

  “派步兵前去接应,快!”

  他手下只有一万精骑,现在三千人眼看着就要完了,他如何不惊。而且如果这三千骑兵就这样让三千辽骑在沧州八万兵马面前被屠杀一空,那对沧州城中兵马的士气打击也是极为重的。

  在王景崇的暴怒下,城中很快又开出一队的兵马出来。这次却没有派骑兵,而是派出步兵。长矛兵、盾兵在前,弓箭兵在后,排列着整齐的阵列缓缓向前压过去。

  这个阵列小心翼翼,谨慎无比。

  刘仁恭和沧州剩余骑兵狼狈而又惊惶的撤向步兵阵后,而那些辽骑却从容的将被切割包围住的骑兵一一斩杀之后,然后从容的呼啸一声,绕着沧州城奔驰一圈,才得意离去。

  而那出城的步兵,却只敢守在城门前,根本不敢上前,眼睁睁看着他们如此嚣张的示威,然后离去。

  城上的诸将看着这一幕,集体失声。

  耻辱,八万军前,看着三千辽骑把自家的三千骑兵屠杀了近一半左右,然后任他们耀武扬威的嚣张离去。

  刘仁恭进城之时,那些城中的成德军望向他们时,目光都是不善。之前沧州骑兵出城救援他们,结果在关健时候,他们却立即调头逃跑,这可谓是让无数人看的清清楚楚的。

  战场上这样的战友,可谓是最让人愤恨不满的。

  刘仁恭低着头心中苦笑着,难道老子明知上前是送死,还要陪你们一起送死?

  知不知道老子这两天来是怎么活下来的,能逃到这里容易吗?

  城头上的王景崇甩袖下城回城中临时帅府,他这个时候虽然也恨刘仁恭,但那已经不是最主要的了。

  刘仁恭如此狼狈的逃到沧州来,而且只剩下了这么不满千骑,发生了什么事情,已经不言自明。

  归义城大败之事看来已经是事实,李璟的主力真的在归义,这个事实让他牙齿都快咬碎了。这么多天,他对面的鲁城和景城都只各有五千骑,而他手握着八万大军却坐在沧州城中,完全被李璟给耍了。

  现在,归义大败,他西面的莫瀛方向已经没有了兵马,就连成德军所控制的镇定翼深,现在也空虚无比。眼下他要考虑的已经不是如何在沧州城下聚歼李璟所部,而是要考虑自己的老巢会不会有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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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01章 进退


  归义一败,莫瀛空虚,也就等于把南下门户洞开。

  在莫州北面边境,这里原本设有三关,加上莫瀛二州之地,拥有好几个大泊,一到春秋两季,就是一片泽国,加上诸多河流,因此莫瀛一直以来都是河北自北南下除了燕山外的第二道重要防线。

  也正是因为如此,王景崇才会把重兵集结于沧州。全因为四镇都认为,莫州有三关防御,而且幽涿既在四镇手中,那么李璟轻兵南下,只有七日之粮,绝不敢去打莫瀛,只能走沧州这一线海边。

  “三关能守住吗?”王景崇召集诸将,在堂上黑着脸询问刚梳洗过的刘仁恭。

  刘仁恭苦着脸摇了摇头,实际上刘仁恭突围出城之后,想到的便是立即赶回莫州,依靠三关防守,然后向李全忠和王景崇借援兵。

  可他一路之上被辽骑追杀,等好不容易赶到莫州瓦桥关下,看到瓦桥关还在,当时万分惊喜。不过在关上打开关门,他准备入关时,却惊醒的发现了一些可疑之处,然后连忙调头。结果他一退,关上立即红旗摇动,顿时伏兵四起,一起杀将出来。

  原来李璟先前派出的三军骑兵早已先一步直接南下,先一步夺下了瓦桥关。若不是他警醒,差一点就关门打狗了。可就算如此,在关内骑兵追击之下,他一路逃窜,最后两千骑兵加上路上收拢的一些败兵,也损失了差不多一半。

  随后他不死心的又往东面二关而去。这次他警惕小心了一些。到了附近后。先派了斥候前去观看。结果最后发现,这两关也都被攻占,虽然外表好似莫州兵依然把守着二关,可实际上刚战斗过的一些痕迹还在。

  听到这消息,刘仁恭才一路带着千余骑绕到更远的东面南下,结果在景城附近还是被景城的骑兵发现,一路追杀到沧州城下。

  “三关都丢了,如果我猜的没错。估计此时莫州和瀛州都已经丢了。”刘仁恭叹声道。

  三关一失,而莫瀛主力又尽失,成德军主力在沧州和德棣,义武军主力现在幽州。这个时候,不说三关,就是整个莫瀛二州,甚至是成德镇与义武镇都已经空虚了。

  莫瀛本来除了三关还有河泊防线,可眼下这个时候虽然已经是二月,但河北之地,这个时候依然没有解冻。北方不似南方。南方的河流沼泽这些,往往就是天然防线。可到了北方。一到冬季,河流结冰,便如坦途,根本是一马平川。春夏秋三季还能有效果,此时却是一点用也没有。

  面对着李璟的七万兵马南下,刘仁恭的莫州各城中的守兵也只有数千,瀛州的情况估计也差不多。王景崇的成德四州,还有三万兵马留守。

  这数州兵马加起来都不到五万,却分散在六七州之中,简直就是一盘散沙,如何对抗李璟?

  至于说李璟只有七日粮草,现在已经成了一个笑话,李璟此时光只攻下归义,就拥有了数万大军的粮草,完全不缺粮草。

  四镇想要关门打狗,结果如今却成了李璟直捣四镇腹心了。

  “大王,眼下当速将当前局势报与燕翼魏三王得知,请幽州的燕翼二王立即率兵南下,同时请魏王立即北上,我们再回兵西进,三路大军与李璟决战于莫瀛之间。”刘仁恭出声提议道,他的莫州肯定已经完了。凭他的实力是不可能夺回来的,眼下只有靠四王兵马了。

  王景崇未及回答,便有人回道:“刘使君此言不妥,眼下莫瀛已经难保。这个时候,我成德军当立即顺运河南下,速返回成德四州,如此,方有胜算。不然,不等三镇兵马回援,只怕我们就要先被李璟围于沧州。沧州粮少,援兵尚远,辽军拥有攻城利器,归义半日不到既破,这沧州也难守。”

  刘仁恭冷笑一声道:“李璟现在估计已经攻占了莫瀛,这个时候若是离开沧州,想回成德只怕不易。大家不要忘记了,李璟可是有四万骑兵。而沧州城中,却多是步军。一旦离开了城池保护,大家认为我们拿什么来与辽骑战于平原之上?”

  先前辽兵三千骑兵的威猛,是所有人看的清楚的。一想到有四万这样的骑兵在平原上奔驰攻击,所有的将领也都觉得刘仁恭的话有几乎分道理。以步对骑,那得步兵占据多数,且最好是依城据寨而守。

  而在平原野战,哪怕六万步兵对四万骑兵,那也是必败之局。

  可王景崇此时却又无法就坐守沧州,不说沧州粮少。单说成德只有三万余兵马留守,若是李璟不来打沧州,而是直接杀入成德四州,那老巢就将有失。况且,全军将士家眷都在成德,这个时候,军心如何稳固。

  到了这个时候,王景崇真的是后悔万分。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啊,好不容易抢下义昌三州,结果转眼之间自己的成德四州却要被李璟杀过去了。

  真是玛勒戈壁,这李璟完全不按套路出牌啊。

  刘仁恭看着王景崇的模样,心里未免有些幸灾乐祸,倒霉的也不是自己一个啊。

  “赵王,某倒是觉得,李璟若是攻打成德还并不是最坏的。若他此时拿下莫瀛又去攻打成德,那么李璟一来必然要留下兵马分守莫瀛各州县分减兵马。二来李璟攻打成德,正好给我们各路兵马应对的时间。怕就怕李璟不打成德,而是直接来打沧州啊。”

  刘仁恭分析的很有条理,李璟这个时候打成德,不说成德还有数万兵马,临时征召据城而守,李璟也不可能一下子吞的下去的。如此一来,李璟反而要分兵。且最后陷入泥潭之中。而这样一来。四镇就有了反应时间。可以把兵马调过来与李璟决战。

  但李璟是什么人,既然这次他就出其不意,没打沧州而去打了归义。那李璟这么聪明的人,怎么可能会去打成德?反正若他是李璟,在眼下局势下,横扫空虚的莫瀛二州后,就当分一部份兵守莫州三关,阻挡幽州燕翼二王兵马南下。与此同时。直接率主力杀奔沧州,把沧州这支孤军给围了,若是能再败沧州中的成德军,那四镇兵马合起来再强,结果也只是被各个击破的结果。

  哪怕灭不子沧州,也能把四镇的兵马南北切断,至少,莫瀛二州甚至别想再抢回去了。

  这番话如同在王景崇耳边响起五个炸雷,说出了他心中深处最担忧的一个可能。

  到了此时,他还真是骑虎难下。

  沧州也不好守啊。眼下已经是二月。按往年情况,再有半个月。辽海上通航就恢复了。沧州靠海,到时李璟的兵马就不止这八万人了。到时会有源源不断的兵马从海上直接在沧州登陆,八万兵可不是李璟的全部,按情报所知,李璟光战兵就有十八万,还有团结兵十万,乡兵十万。真要等到那个时候,沧州肯定守不住。

  五景崇陷入两难之中,此时撤,担心李璟的四万骑兵追上来,抵挡不住。留下坚守,却担忧坚持不到援军到来,反而到时辽海一通航,李璟的增援兵马反而会先到。

  就在此时,一名侍卫走到王景崇跟前,禀报道:“大王,城外又来了一支人马,为首者自称是翼王长子、瀛州刺史李匡威。”

  “李匡威?”王景崇不由的一愣,他当然知道李匡威。只是听刘仁恭所报,李匡威在归义之战中弃友军逃跑,是导致归义大败的重要原因。而他当时是往西逃去,却没有想到,居然出现在这里。

  “他如何出现在此处?”一面吩咐道:“快请。”

  很快,李匡威便已经前来,他穿着一身银甲,外罩锦袍,倒是看不出兵败的狼狈模样。进来见到王景崇等人,便连忙上前一步,欠身抱拳道:“侄匡威见过赵王叔!”

  四镇称王,并称兄弟,李匡威虽然比王景崇小不了多少,可他父亲李全忠是翼王,与王景崇算是兄弟,因此他自称侄子。

  “将军怎么出现在此?”刘仁恭充满疑惑的问道。

  李匡威这才发现原来刘仁恭也在此,他愣了一下,倒没有当日率先逃跑的愧疚,直言道:“某此次来是来请援兵的。”

  “请援兵?”王景崇问道。

  便见李匡威点头道:“正是,归义兵败之后,某退回瀛州坚守。李贼虽然狡诈势大,但凭我义武军将士用命,眼下瀛州六县,除了高阳与平舒二县落入李贼之手,其余博野、河间、束城、乐寿四县依然在我军之手。只是我军虽勇,然此时瀛州四县兵不过万余,因此,某亲来沧州请赵王叔发兵救援。”

  “什么?瀛州现在还没有失守?”这下轮到刘仁恭和王景崇都惊呼起来。

  “李贼攻下归义之后,横扫莫州,连克瓦桥关等三关,然后两日内已经连夺清苑、唐心、莫县、文安、任丘、长丰与我瀛州高阳、长舒等共一州九县三关。”

  若是加是鲁城与景城,这不到十天的时间里,李璟已经连续拿下了十一县三关,这个攻击的速度,已经可谓是惊人至枚。

  “赵王叔,李璟眼下正分兵劫掠各县,搜集粮草。还请赵王叔立即发兵支援河间,若河间不失,则可保成德,若河间一失,不但沧州将被围,只怕成德四镇亦将遭灾。”

  莫瀛二州是南北并列,而在莫瀛二州的西面,便是成德镇的定州,南面则是翼、深二州。

  莫瀛二州都是一马平川的平原,而定州境内却是太行山脉,平原极少。因此,如果守住瀛州,那么也就等于挡住了李璟南下的步伐。这也正是为何,在历来河北征战之中,河间在河北中枢处于如此重要地位的原因。

  李匡威的到来,让王景崇的眉头稍稍舒展了一些。瀛州还未失守,这个消息对他来说很重要。

  “赵王,这沧州非久留之地啊。”半日后,率三万兵马新赶到的魏博博州刺史乐行达见到王景崇,听说了眼下的最新消息后,立即道。

  “哦?”王景崇也知道乐行达是魏博大将,家中世代为魏博军校,乐行达曾为魏博马步军都虞侯,后任博州刺史。此次为魏博三万兵马的都知兵马使。“乐将军何出此言?”

  “瀛州河间乃是河北中枢重镇,河间若失,守沧州便只是无奈之举。可既然河间未失,那么此时便不当守沧州,而当守河间。”

  刘仁恭听到瀛州未失的消息后,一直有些不敢置信。

  这个时候回过神来,对王景崇道:“赵王,河间若失,则李璟南下攻入空虚的成德诸州,东可率兵包围沧州。不论哪一种,对我们都极为不利。眼下河间既然未失,那么我们当立即退回河间,不然,李璟若弃成德而包围沧州,再过些天,李璟援军从海上源源不断而来,则我们休矣。”

  “只要守住河间,则成德四州亦无事。只须坚守得时日,到时燕翼魏三路兵马合围过来,我们仍然对李璟有很大优势。就算不能围歼李璟,起码也能让李璟退出河北。”

  王景崇紧皱眉头,李匡威、刘仁恭、乐行达三人说的都有道理。河间位置可比沧州重要多了,这个时候上,王景崇已经不再去想着四镇合围聚歼李璟了。他想的是如何保住自己的兵马和地盘,若是河间能守住,就能挡住李璟南下的脚步。

  同样的,河间属重镇,比沧州城高墙坚,而且身后紧靠成德各州,一时间后勤粮饷都不用担心,更关健的是,守河间,还不用担心从海上杀来的李璟兵马。

  另外一个,乐行达刚刚带来的三万魏博军,也让他心中大定。加上这三万人,他手上就有了九万战兵,和两万青壮辅兵。眼下沧州和河间虽有景城的一万辽骑,他却是不距。

  只是如此一来,沧州势不可守,只能放弃了。

  但只是沉吟片刻,王景崇最后还是决定了,沧州丢了以后还可以再打回来。若是河间有失,李璟可就直接杀入成德军老家了。

  “立即传令下去,立即移兵瀛州河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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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02章 斩首十万


  京师,长安。

  时间已是二月二十日,可李儇却感觉长安依然被冻结在寒冬之中,天空阴沉不见阳光,冷风呜咽,声音凄凉。

  当了六年的皇帝,直到此时,他才发现原来大唐帝国并不如他原先所想象般的坚不可摧,而是一栋将倾的大厦,四处破败,却找不到可以支撑的顶梁柱。

  黄巢的檄文就像那刚过去的冷酷寒冬一般,带着刺骨的寒意传到了长安。

  李璟在延英殿召重臣议事,豆卢瑑、崔沆、于琮、李蔚四个宰相来了,卢携却称病躺在府中。

  豆卢瑑和崔沆二人一入殿,就不由的泪流满面,哽咽不止。谁能料到,这局势居然如此的恶劣。

  李儇此时也有些六神无主,虽然他想振作,可眼下也毕意才只是十八岁的天子而已。目光扫过一众大臣,却见大家都是低着头,最后不由的将目光望向最近一段时间来极为低调的田令孜。

  看到皇帝那期待的目光,田令孜打破沉默,从容上奏:“请迅速从左右神策军中挑选精锐,臣愿亲率他们前往潼关御敌。”

  此时崔安潜、张自勉、杜慆已经率两万兵马退守潼关,潼关倒并非险地。

  不过李儇听到此话却大感安慰,阿父虽然也有诸多不好的地方,但在这个关键的时候。还是危难之际见忠贞啊。

  只是。眼下这个时候。李儇也离不开田令孜。更何况,田令孜也没带过兵打过仗,这时候让他去潼关,李儇也还是有点不放心。

  更关健的还在于,长安的神策军原本虽然不少精锐,但自从田令孜清洗神策军,大肆排斥那些不肯投靠他的将领军官,导致眼下神策军的战力低下。且冒籍窜名者极多。

  “侍卫的将士们,许久未经历过真正的战事,恐怕也难以阻挡黄巢。”

  虽然潼关有崔安潜这样的知兵统帅,可潼关的兵马加起来不超过三万人。而黄巢呢?却号称兵马六十万,虽然这有些夸张,但据说黄巢的全部兵马加一起四十万人是有的。四十万人,其中精锐贼兵怎么也得有个十万以上吧。

  眼下黄巢刚刚攻入了无兵防守的东都洛阳,大唐东都留守刘允章居然带领东都官员以及百姓,前往城郊迎接拜谒,就像他们以往迎接天子出巡。

  黄巢没有费一兵一卒就拿下了东都洛阳。也十分高兴。一反以抢劫奸淫,反而慰劳存问。不杀一人。“义军”军纪俨然,街坊乡里,秩序井然…

  虽然洛阳失守与朝廷下令崔安潜等人退守潼关有关,但洛阳城中官员投降,也依然让朝廷一片失望。

  在这样的时候,田令孜怎么会真的愿意去潼关抵抗六十万贼军。他不过是以进为退而已,因此当皇帝这句话一出口,田令孜立即转口称赞皇帝,“陛下英明,圣心远虑!贼军势大,潼关确实有可能挡不住草贼,不过也并不是没有其它办法,当年壅塞皇帝遭安禄山叛乱时,曾巡幸蜀地。”

  此言一出,原来还六神无主的几位重臣顿时都心领神会。

  崔沆马上跟着进言,支持田公公的计划,“当初安禄山攻潼关,只有五万人而已,而如今黄巢却有六十万大军。”

  豆卢瑑宰相也马上道:“当年哥舒瀚率十五万大军都没能守住潼关,如今黄巢有六十万大军,而潼关却不可能凑出十五万大军了,如何能守?”

  李儇一下子怔住了,他刚才开口担忧神策禁军的战斗力,可并没有表示他就打算放弃长安。谁想到,这话题一下子就已经转到了放弃长安,巡幸蜀中了。

  这些大臣们,居然在放弃了洛阳之后,马上又要放弃长安。

  当初诸大臣说要放弃洛阳,理由是保卫长安。可现在一战未打,他们居然又要他放弃长安。李儇虽然年青,可也难以接受。田令孜没有发现皇帝那目光中的不满,却还在滔滔不绝的劝皇帝前往蜀中。

  李儇终于忍不住,冷冷的哼了一声,向田令孜道:“无须多说,卿替朕发兵,守好潼关。”

  正说的口水横飞的田令孜一下子愣住了,没有想到皇帝今天居然会有这么坚决的反应,直接就拒绝了自己的提议。

  田令孜先是愣了一下,但很快又回过神来。他想了想,没有劝皇帝。

  眼下局势,他觉得再等几天,到时皇帝就会比自己还着急了。

  要知道,黄巢可是有四十万大军,而潼关现在才三万人马。至于朝廷其它方面的兵马,哪还有什么其它方面的兵马。河中镇和忠武镇已经割据自立,而朝廷先前调动的河东、振武、天德、大同、夏银五镇兵马南下,结果他们刚走到半路,接替郑从谠任河北西面行营都统的沙陀李克用又反了。

  李克用这个养不熟的白眼狼,趁五镇南下之机,在攻下了卢龙军的新、武、儒、妫四州之后,突然杀了个回马枪,调头杀入蔚代,到现在,李克用已经连夺蔚、代、忻三州,并猛攻大同云州。

  已经南下一半的代北各部,一听到这个消息,立即不顾朝廷的安然,萨葛、安庆、契必三部都直接杀回代北。

  连郑从谠这个时候,也只能听从河东将士们的要求,率军返回救援太原。如此一来,最后振武、天德、夏银三镇兵马虽然有心南下,可兵马太少,也只得跟着返回河东。

  朝廷最期待的河东援军没了,东南的援军也不可能来了,河南的援军更没指望了。

  田令孜最后想了想,向皇帝推荐了三个替死鬼,左神策军马军将领张承范、右神策军步军将领王师会,以及左神策军兵马使赵珂。

  李璟任命三将即刻挑选兵马,准备出师,前往潼关。与此同时,李儇最后还任命田令孜这个掌控着神策军的阿父亲为左右神策军及关中诸镇兵马的总指挥,负责各路军队,又任命了宫中又一大太监杨复恭为副总指挥。

  接下来的几天,大唐帝国的局势就如田令孜所预料的那般,在持续的恶化当中。

  泰宁节度使齐克让在河南逃窜了一段时间,最终还是没能逃回泰宁,他东返的路被朱温和葛从周二人挡住,最后这位节帅在各镇晃了一圈,收拢了几千败兵,又从各镇打了点秋风,最终无奈带着败兵退入了潼关。

  二月二十七日,黄巢大军攻陷虢州。

  眼看着黄巢越逼越近,朝廷更加的惊慌失措。

  二十八日,朝廷下令,命左神策将军罗元臯为河阳节度使,河阳紧挨着洛阳,一河之隔。朝廷希望他到任后能够从侧后反攻洛阳,拖住一下黄巢,另一方面,也希望河阳镇能挡住河北叛军魏博镇西进。

  同时,天子李儇又下旨,以王重荣为河中节度使,以周岌为忠武军节度使,以秦宗权为奉**节度使,以鹿宴弘为忠**节度使,以李克用为雁门节度使。

  这几道任命,不但把兵变造反的忠武镇和河中镇都洗白,而且还把忠武镇分裂的三个军头,都封为节度使,特别新设奉国与忠国二镇。

  而且就连二次造反的李克用,这个时候朝廷也忍了,不但不追究他的罪责,而且还把李克用现在占领的忻、代、蔚、新、武、儒、妫七州之地,新建为雁门镇,正式赐李克用为雁门节度使。

  朝廷此时还指望着,用这种小恩小惠,使已经形同造反的王重荣、周岌、秦宗权、鹿宴弘、李克用等人重新为朝廷效力,为朝廷对付黄巢。

  到了这个时候,节度使之位都已经如大白菜一般的批发了。

  不过圣旨好下,但这些圣旨下达后,各镇会不会真的就听旨出兵却是难说了。

  从延英殿离开,李儇靠在御书房的软榻上,整个人如虚脱一般。

  御案上的奏折堆了厚厚的一堆,上面的奏折几乎全都是在劝他移驾蜀中。

  这是一个艰难的决定,李儇内心深处还在坚持,他不想放弃长安。洛阳已经丢了,难道还要把长安丢了?

  满朝上下,居然无一个可用之才。

  李儇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感觉无比的疲惫。

  外间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李儇皱了皱眉,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张泰。

  “大捷,陛下,河北大捷!”

  河北大捷几个字落入李儇耳中,让疲惫的皇帝一下子站了起来。

  “爱卿,什么河北大捷?”李儇急忙问道。

  张泰连忙将手中的一个信筒递了上来,一边喜形无色的激动喊道:“陛下,是河北大捷,秦王率八万大军南下,先与叛军战于涿州归义,一战歼敌五万余。随后大军横扫莫、瀛十余县。就在三日前,秦王分兵守莫州三关,隔绝卢龙、义武二镇叛军于幽州,然后率军围瀛州重城河间,威胁成德,逼迫王景崇放弃攻占的沧州以十一万兵马回夺河间,两军大战,王景崇大败,秦王再次斩首五万余,眼下已经连克莫、瀛、沧、德、棣五州,兵过黄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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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03章 破军


  此时的天子李儇如同那溺水之人一般,河北大捷的消息就如同一根救命的稻草出现,让他激动万分。

  可惜张泰也是刚刚听到河北大捷的消息,知道的也只是简单的消息,具体的细节也根本不清楚,皇帝拉着他的手问了半天,他也回答不上来。

  “陛下,河北大捷的消息是东北大行台长安进奏院上报的,具体的情况臣也还没有弄明白。”张泰回道。

  李儇连忙打开信筒,里面是一篇捷报,乃是李璟亲笔所书的报捷信,上面写着李璟率部在涿州归义、瀛州河间先后两次大战,大败河北叛军,取得了灭敌十万,夺取莫、瀛、沧、德、棣五州的大捷。

  不过具体的这次河北大捷是如何打赢的,却没有细说。这看的李儇激动的面皮发红,却又有些心中空落落的。

  还是一旁的张泰出声道:“此事进奏院的张宏一定清楚,陛下不如招他入宫询问。”

  激动的手足发抖的李儇一拍手掌,“爱卿说的对,快传旨宣东北道大行台长安进奏官张宏入宫觐见!”

  张宏被宫中使者接入宫中之时,宫里的田令孜、杨复恭等人,朝中的卢携、崔沆、豆卢瑑等一干大臣也全都知道了这消息,纷纷进宫前来求证。

  李儇十分兴奋的向诸臣点头,然后与他们一起在延英殿中等候张宏。

  河北确实是一场大捷!

  可以说。这是目前朝廷对叛乱取得的仅有的两次胜利之一。

  另一场胜利本来应当是李克用连败卢龙叛军。夺下武、新、儒、妫四州之地。可李克用随之又叛,反夺取了朝廷的蔚代忻三州。若不是大同的留守的蕃兵们勇猛,撑到了五镇兵马回援,只怕此时连云、朔二州都丢了,甚至太原都有可能失守。

  虽说朝廷刚刚还下旨把大同镇的蔚州、把河东镇的代、忻二州割出来,划给李克用为雁门镇。

  可实际上,那也是朝廷现在不得已为之而已。

  倒是东北道大行台的兵马,朝廷连下十八道圣旨催促李璟出兵。又给李璟三度进封王爵,最后封到了秦王李璟都没肯接受,以致于李儇以为李璟这次是铁定心要坐壁上观了。

  却没有想到,李璟这时率八万兵马南下,而且一下子就打了这么大的胜仗,歼敌十万。哪怕这个报捷的数字再减个一半,也是五万首级啊。

  此时南北衙的太监和宰相们,与皇帝一起围着张宏,听着他带着卖弄般的口吻,细细述说着河北大捷的细节。

  张宏向皇帝和众臣宣称。秦王率大军先在涿州归义突袭叛军,歼敌五万。随后杀入莫瀛。与王景崇在河间决战,双方兵马二十万战于河间,最后秦王大捷,歼敌五万,大败河北叛军。

  不过实际上,李璟归义一战,河北叛军战兵只有两万三,其余三万三是辅军。而李璟也并没有斩杀那么多,那一战,斩杀不到三千,其余俘虏战兵一万五,辅兵三万二。

  当日李璟攻下归义,击溃叛军后,便迅速分兵前往夺取三关,一面派出骑兵大举追击溃兵。

  随后李璟尽取归义城中粮草辎重,转往莫州三关。

  到达三关之后,李璟在三关之中将六个军近三万步兵分驻三关,同时又在莫州留下两军一万骑兵分取莫州诸县,并留在莫州随时准备支援三关,防御南下的李全忠与刘岳二部兵马,阻挡其南下。

  而李璟,则带着四万骑兵直接进入瀛州,却并没有立即去攻取瀛州诸县,甚至连重镇河间城也没有去攻打,反而任李匡威收拢瀛州兵马退守河间,并任他前往沧州搬取援兵。

  李璟的三万骑兵从瀛州东北面的舒城南下,秘密到达早已经攻占的沧州鲁城与景城之间,潜伏下来。

  当时王景崇与刘仁恭、李匡威、乐行达尽起沧州各部兵马,兵马达十一万人,其中成德军六万,魏博军三万,加上刘仁恭与李匡威二人兵马数千,再有沧州招募的青壮辅兵两万,足足十一万余人。其中骑兵近两万,步军战兵五万,辅军四万。

  王景崇舍弃沧州,全军前往河间。

  他们选了一条最近的路线,直接过出沧州,过长芦,然后渡过运河与漳水,经过已经被李璟攻占的景城,赶往河间。

  王景崇有十一万兵马,虽然其中精锐只不到半数。可在他看来,景城虽为李璟占据,但这里的实情已经被打探清楚,位于沧州与河间之间的景城,其实不过是李璟的五千骑兵而已。距离景城最近的李璟兵马,还远在东北方向的鲁城与舒城,相距都有数十里地。

  而李璟的主力,这个时候的按他们的掌控的消息来看,还刚从莫州进入瀛州。特别是从当时战报看,李璟应当是把自己的步兵驻于三关,然后把骑兵分散开始攻掠各县,从瀛州只失守二县来看,李璟行动虽快,但要到达河间还需要几天,而要把兵力调到东南面的景城一带,则需要更多时间。

  正是基于这个判断,因此王景崇并没有从南面绕道回河间,而是打算直接从景城下经过河间。他没打算攻景城,但也认为景城的几千兵马对他十万大军根本没有威胁。

  王景崇等人根本没有想到,瀛州还没有失陷,并非因为李璟行动不及,而是李璟故意为之,目的就是引蛇出洞,把王景崇的大军从沧州城中骗出来。

  此时攻取莫州的只是李璟留下的一万骑兵而已,而鲁城的五千骑兵也已经出城悄悄乘夜色进入了景城。剩下三万骑兵,则被李璟带到了漳水西岸。静静在此等候。

  李璟的这次作战计划。就是一个破军之战。整个战斗的目的。就是以歼灭成德军主力为出发点的。

  在军情局下的各军军情处的侦骑扫荡之下,一直到王景崇大军开始渡漳水之时,他们都没有发现半点异样,更不知道李璟一直在等待他。

  决战当日中午,王景崇十一万兵马经过长芦县,踏着运河上的冰渡过了永济渠道,然后就当所有兵马过了运河之后,前军已经开始准备踏冰渡过漳水之时。

  巨大的意外发生了。原本结着厚厚冰层的漳水河突然在一阵阵巨大的响声之后,长达二十里的冰面碎裂了。

  漳水河冰层被李璟集中了大量的火药,在这里进行了爆破,直接把冰给碎裂了。

  漳水的这边一爆裂,决战的号角便已经吹响,在漳水破冰河断的南北两面,各有一支东北军骑兵杀出。同一时间,另一支骑兵早已经绕到了王景崇的后面,越过永济渠漫天杀至。

  东北军骑兵就如同三支箭一样向王景崇大军杀来,最终将形成一个y字。

  面对着铺天盖地的骑兵冲锋。王景崇等人措手不及。由于李璟故意把那段长达二十里已经冰层碎裂的漳水河断故意放开,只从左右后三面冲击而至。

  结果王景崇虽然有心结阵防御。但在李璟下令将骑兵们手上最后一点震天雷扔出后,还没有到黄昏时分,这个庞大的军阵就崩溃了。无数人被骑兵驱赶向那漳水,在铁蹄与刀马的威胁下,虽然河面上的冰已经大多破碎,但无数的人前拥后挤的踏上冰河。

  除了少数人幸运的踩着破裂的冰层过河,更多的人则直接在碎冰中掉入河中。

  李璟的三万骑兵的战术很简单,只是反复的冲击,如同狼群一般,驱赶,驱赶,不断的驱赶,然后不时的在兵群之中咬下一块来,吞掉。

  王景崇的各部联军约两万骑兵,一度组织起来反击,可各镇的骑兵装备上差辽军骑兵太多,加上分属于各部,配合上更是远远不如。加上李璟有意放开的西面漳水缺口,使得王景崇所部军心涣散,最终所部骑兵也无法扭转这一败局。

  一个接一个的河北兵最终被赶下了水,整个漳水都为之堵塞。

  这一战,最后十一万兵马,王景崇等人留下了三分之一的兵马被李璟包围在漳水东岸,近四万人被李璟分割围住。大战到黄昏时分,这些被彻底围住的兵马绝望的投降,多达三万余俘虏弃械投降。

  同时,突围的河北军,也有近万人最终淹死冻死在冰冷的漳河之中。

  逃过漳水的兵马并没有就此逃离,刚刚上岸没多远,原本驻扎于景城和鲁城之中的一万骑兵,在高季昌和董璋的率领下突然杀出。

  一万骑兵对六万步骑。

  怎么看,王景崇本来也应当有很大的胜算。只是在这个时候,惊魂未定的王景崇等人已经无心再战,一见前方大量骑兵杀出,顿时扭头就往南走。

  高季昌、董璋二将率骑兵只是一路追杀。

  天黑后,李璟留下万余骑兵打扫战场,看管俘虏,并前去收取无人的沧州、长芦等城,而他亲率近两万骑兵沿漳水一路南下。

  李璟加入追击之后,王景崇就彻底溃败了。

  这场追击一路追到了第二天天亮,追到了翼州的武强县,在这里,魏博节帅韩简帅三万兵马正在驻守于此。

  有了韩简的接应,王景崇等人才避免了全军覆没的可能。

  但就算如此,最后一番清点,此次从沧州出城的十一万兵马,最后也只有一万余骑兵,三万余步兵逃入武强。一战丢了近万骑兵,两万余步军战兵,另外还有魏博和成德以及在沧州招募的那四万辅军全没了。

  损失三万战兵,四万辅兵,这一战不但成德军元气大伤,就是南面来援的魏博军也是吃了个大亏。当天,王景崇连忙派人去德棣二州,让二个兄弟把那两万战兵连忙给带回翼州。失去了莫瀛沧三州,德棣二州已经根本不可守了。

  这一战的战果也远远超过李璟的预期。李璟本以为。凭四万骑兵在平原上野战。对付王景崇的十一万兵马,当能吃掉对方三分之一的兵马,打成德军一个伤筋动骨。却没有想到,王景崇拥有两万骑兵,五万步军战兵,最后居然还如此大败。

  王景崇得到韩简接应,退入翼州,李璟倒也没有再深入。缓缓收拢兵马。把那些散落在一百多里战线上的败兵溃卒一一俘虏,押了回去。

  李璟回去的时候,沧州已经被夺取。

  随后,李璟留下一部份骑兵守沧州,他则率兵回头直取河间。河间虽然说集结了万余兵马,可先前李璟只是故意留着这块肥肉而已,眼下王景崇一败,李璟再回来,瀛州诸城几乎就是一鼓而下。

  而这个时候,李全忠与刘岳率五万兵马还在猛攻瓦桥关三关。但是瓦桥关三关乃是天险,加之有三万步兵一万骑兵驻守。短时间内,二人哪里打的下来。

  当王景崇大败,莫瀛沧失守的消息传到涿州,李全忠和刘岳马上就各引兵马退回本镇。

  南面的王景崇也率兵退守翼、赵、深、镇。

  韩简也率兵返回魏博。

  四镇这次吃了这么一个大亏,已经不敢再言绞杀李璟,而是开始各回各家舔伤口去了。

  这一战,四镇损失都很大。

  卢龙镇丢了莫州,外加一个归义县。损失了差不多两万余兵马,不过这个损失其余是莫州刺史刘仁恭的,刘岳损失的只有一个归义和三千余兵马。但刘岳的西北面,新武儒妫四州却被李克用夺去,可谓是同样损失惨重。眼下的刘岳,只剩下了琢、幽二州之地了。

  成德镇这次损失更加巨大,一开始他们迅速的夺下了义昌三镇,可谁曾想,吃下去的不但全吐出来了,而且还因此折损了骑兵五千余,步兵将近两万。损兵折将不说,最重要的还是成德军经此一战,士气跌落严重。

  李全忠也损失惨重,起家的瀛州给丢了不说,还损失了差不多两万人马。这对只拥有三镇的新藩镇来说,是个极为致命的打击。现在李全忠西面是刚夺取七州之地自成一镇的沙陀李克用,东面则是强势杀入河北的李璟,他夹在这中间,只剩下易定二州之地,日子可谓难过。

  魏博镇也同样是好处没占到半点,却也折损了上万兵马。

  而李璟此次八万军南下,连打两个大战,歼灭四镇兵马过万,俘虏更达十万以上。但是东北军的损失去并不大,加起来不超过三千。造成如此悬殊的伤亡比,关健的还是因为这两场大战几乎就不是什么硬战,几乎都是追击战。

  经此两战后,四镇各守城不出,李璟虽然大胜,但实际上此次轻兵南下,夺下莫瀛沧三州已经是十分意外惊喜了,原本李璟计划中能野战重创下成德就已经不错了,至于攻城夺地他是没想过的。

  现在一想子夺了三州二十余县,李璟手中兵力也已经吃紧,便也没敢再去攻打四镇地盘。毕竟骑兵野战是优势,但去攻城,就是劣势了。

  一面派兵驻守莫瀛沧三州各要地关隘,李璟一面将俘虏送回东北,另外又征召民壮在河间加固城池,以河间城和莫州三关为李璟在东北的要塞据点,中枢重镇。

  同时,派出两万骑兵一路南下,直取德棣二州。

  这个时候,刚刚大败的成德军只能眼看着李璟的兵马大摇大摆的直取德棣二州,却只能躲在城中不敢动弹。

  紧接着,李璟从东北和山东终于抽调一批兵马,从融冰的海上海运到沧州登陆。新调来的是六个军的三万步军,以及两万的乡兵。

  李璟把这五万新增兵马与原来的三万步兵,再加上足足两个军的一万骑兵,一共九万人马分驻莫、瀛、沧、德、棣五州,其中一万骑兵驻守河间机动。

  将新夺五州之地设为河北行省,行省治所设在河间,又委任裴宥为河北都督,暂领河北军务。

  李璟则率五万骑兵渡过黄河,到达河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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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04章 造反无罪


  “秦王率五万精骑已经渡过黄河,目前正在齐州历城整顿,稍后即将西进,为陛下和朝廷收复东都洛阳!”张宏跪坐于延英殿中,面对着天子和一众宰相大臣们,感觉无比荣幸。他张宏,也有这样的一天,延英奏对。

  张宏的讲述很多地方都进行了一些艺术性的加工,说的不像是战报,倒像是那些俗讲的说书人,在其中加了许多铺垫、伏笔,说到**之处真是跌宕起伏,一波三折,听的人惊险万分,酣畅淋漓。等他说完,殿中的皇帝和诸臣,都还沉浸其中。

  等确认了张宏所说的都是事实之后,李儇和田令孜、卢携等一干人都震惊了。

  知道李璟厉害,但没想到李璟能有这么的厉害。

  八万骑兵南下,独战四镇,结果前后大败四镇十八万兵马,收复河北五州三十六县,真真是让人震惊。

  而李儇听说李璟刚刚漳水大破叛军,立即就一路南下河南,准备西进,为朝廷收复洛阳,心中更是感动不已。原来李季玉才是大忠臣啊,太宗老祖宗说的好啊,疾风知劲草,板荡见忠臣。

  李璟虽然总被人说居心叵测,可一到关健时候,李璟总是能替朕分忧,为国尽忠。若李璟不忠,那怎么可能会先前几次加封李璟一字王爵,他都拒不肯受呢。眼下黄巢威逼长安,李璟急急的就出兵南下。若是李璟真有二心,他只须坐壁上观。才是最对他有利的结果。

  一念及此。这些天来被黄巢威胁的苦闷一时尽去。李儇长叹一声,国难显忠臣,有李大元帅出兵,黄巢不必惧也。

  田令孜一肚子想不明白,若说李璟是忠臣,打死他田令孜也不肯相信。李璟的往昔种种行为,早说明李璟是一个心怀野心之人。但李璟这次的动作却十分奇怪,若说李璟进攻河北。那可以算是军阀之间的相互攻伐,是为了抢地盘。可李璟打下五州,正是风头之时,此时不继续打河北四镇,反而一气跑到河南去了,这就未免有些太奇怪了。难不成,李璟真要来对付黄巢,为君分忧,为国解难?

  要知道,李璟虽然大胜两仗。可实际上,四镇都只算是伤了些筋骨。连元气都还没伤到。沧德棣三州原本属于义昌镇,莫州算是刘仁恭的,瀛州算是李全忠的。这些损失,都是分开来的,并非单独对一镇的打击。刚打下五州,李璟就难下,他难道不怕四镇再反攻?

  事实上,李璟此时率五万骑兵南下山东齐州,也有自己的打算。

  出兵河南,反攻洛阳,这不过是李璟的出师口号而已。事实上,眼下新立的河北行省对于李璟十分重要,而李璟这个时候南下,并非不重视河北行省,反而是为了更好的保证河北行省。

  李璟这次打下莫瀛沧五州,最关健的还是靠战术上的成功,突其不意,加上野战上的大规模骑兵优势。最后能取得如此大的胜利,让李璟都有些意外。

  在与诸文武议过当前河北的局势之后,李璟也清楚的看到,虽然夺取了五州之地,但实际上,李璟在河北并没有什么优势。不管是从兵力上还是地形上,李璟眼下其实还处于弱势。

  河北四镇吃了这个大亏之后,肯定不会在同一个地方摔倒第二次。接下来的战争,绝不会再有这样好的机会了。河北新占领区,南北狭长,其实可为分两大块,德棣二州隔河与齐、淄相对,这块地盘在历史上被划为山东属地,也是有其原因的。与魏博成德地区可以依靠太行山为依托相比,德棣二州在地形上,关健的还是依托于山东丘陵地带。控制住黄河对面的齐州泰山一线丘陵,也就能轻松控制这段黄河,近而掌控德棣二州。

  而莫瀛沧三州,也可以划为一块,这块的中心在河间。

  而眼下要稳守这三州,河间为中枢,但要守河间,莫州三关却是最重要的屏障。

  因此,对于新占领的五州,其实防御重心分为两处,一处德棣的经营关健在于黄河南岸的齐州。而沧瀛莫三州的关键则是河间和三关。

  在经过了这一战之后,河北接下来的形势便可能从激烈的对抗转为一段时间的对峙阶段。

  河北四镇需要这个时候来舔伤口,从新布置。

  李璟同样需要这个缓和的时间,对新占领地稳固、经营。

  李璟这个时候从东北和山东调来步兵、乡兵,把骑兵南下,就是从攻击阶段转入防御阶段的表现。

  这个时候以守代攻,也是李璟和诸人仔细商议的结果。李璟需要时间来消息这新得的五州,保住这条东北与山东的沿海通道。控制住这条运河的现有掌控地段。

  这个时候转攻为守,不论是战略层面还是战术层面来说,都是极为必然和正确的选择。

  李璟把骑兵南下,最主要的原因就在于,以此向河北四镇表明李璟接下来没有继续进攻四镇的计划,让四镇也安下心。要不然,李璟一下子屯集十几万兵马在河北,那么四镇肯定会反应激烈。双方真要死拼起来,那真可能会是一场旷日持久的艰难苦。特别是春夏开始,河北那些结冰的河流开始化冰,原本通畅的平原,将重新被河流分割成,就算是骑兵,也会有很多不方便。

  更关健的还在于,李璟可不愿意和四镇这个时候拼死拼活。两虎相争,只会白白其它观虎斗的。李璟捡了个大便宜,便打算先把胜利果实吞下去再说。

  而且从另一方面讲,新得的河北四镇,也难以供养十几万军队。李璟这个时候把五万骑兵南下,也可以就近由山东行省供应军需。再有一个。把骑兵放在齐州。其实也就是高屋建翎的守好了德棣二州。

  当然这也不是全部。李璟这时南下,目的有三。一是以此向河北四镇表明接下来不想再开战的意思。二来,步兵守三关与河间,稳固沧瀛莫,骑兵退历城,是为守德棣。第三个原因,则是李璟想要趁眼下天平军与泰宁军两军大败,镇内空虚之时。准备把山东丘陵地带这片拱卫山东形胜的有利地理形势趁机拿下。以此,彻底稳固山东行省。

  战争是政治的延续!

  李璟的每次战争都务求目的明确,配合于大战略布局,绝不乱打。眼下既然没有实力吞掉河北四镇,或者说,如果付出些代价,也能夺下幽州镇,或者义武镇,但是对于李璟来说,这个代价不值得。如果花太大代价夺下幽州或者义武。李璟不一定能守的住,就算能守的住。也许就会因此带来一系列的恶性循环,这不合李璟的战略规划。

  相对于河北四镇实力犹在,是一个带刺的果子,现在的天平镇和泰宁镇,却是一颗已经熟透却又只手可得的果子。

  河北四镇此时差不多被东北军南北截断,北面义武军和幽州军抱团。南面的成德军和魏博军又抱团,四镇因为丢失莫瀛,而使得中间的通道失守,虽然通过定、镇,也能连通,但这却远不如莫瀛通道了。

  好在李璟率骑兵主力南渡黄河,虽然有同样数量的步军进入河北,但起码,让四镇松了一口气的是,李璟并不打算趁胜追击,继续进攻四镇了。连吃了两次大败仗,四镇还真不敢跟李璟继续拼下去。

  不过李璟的骑兵主力虽然南下了,可四镇却也不敢这个时候去找场子。全因眼下河流解冻之后,李璟不但在河北驻有九万兵马,而且李璟的水师也从海上进入河北的运河与漳河、滹沱河几条大河之中巡弋。加上东北军紧守三关与河间,重兵云集,四镇并不敢冒然再出兵攻城。

  一时间,河北战场倒真如李璟等人预料的一样,李璟一南下,大行台的河北行省与叛军河北四镇,一时间风平浪静,鸡犬相闻,可却井水不犯河水。

  不过这种平静之下,却是双方的各自在招兵买马,整军备伍。谁都清楚,平静只是暂时的,等双方准备充足之后,必然会有一场更大的战争。

  长安城中的君臣们并不知道李璟的想法,但却为李璟的大捷和准备反攻洛阳的计划而激动万分。

  “立即将河北大捷的详细经过交与皇家新闻刊印,告示天下。”李儇激动的紧紧握住拳头,扬了扬高声道。

  “下旨,给河北大捷的所有东北将士升阶一等!”

  “诏告天下,晋李璟秦王爵位,食邑一万户。”

  “授封关东兵马元帅,统领潼关以东各镇兵马讨逆平叛剿贼!”

  等诸臣退下之后,李儇心中激动久久不能平,便去御苑骑马射箭,连射了十数箭,才算是平复了下心中激动。

  等他回殿,却见田令孜正站在那里等候。

  “陛下,张承范正在选拔神策军将士,马上就将率军前往潼关。”

  李儇点了点头,“给出征将士们多发点赏赐!”

  “陛下,老臣以为,长安并不安全,不如陛下往蜀中巡幸?”

  李儇皱眉,“此事阿父不要说了,如今李璟在河北刚刚大捷,眼下正要反攻收复东都,黄巢草贼,也不过是朝露,待李璟兵马一到,必败无疑。”

  田令孜忍不住道:“黄巢六十万兵马已经逼近潼关,可李璟却还远在齐州,就算李璟忠心,只怕也一时远水难救近火。况且,陛下与朝廷的安危,也不能完全寄之于李璟一人。”

  “阿父可是有何良策?”田令孜问。

  “眼下局势,以草贼为心腹之患,反倒是河北叛军,经此一败,倒不足为虑了。不过,这东北有李璟,河东有李克用,这二李却是不得不让人担忧啊。这李璟与李克用都是如狼似虎之辈,须当小心。”

  李儇皱了皱眉,却什么也没有说。那李克用二次反唐,确实让李儇万分震怒,可他最后却不但不能问他的罪,反而得依朝中大臣们的意识划出七州为雁门镇,拔给李克用。

  那李璟也是这般,若李璟真要是一心忠于大唐,他若是早早出兵,哪会有如今这样的局势。

  “陛下,既然册封李璟为秦王,何不干脆下旨赦免河北四镇之罪,并赐封四镇为郡王,另外干脆把李克用也赐为郡王,如此一来,河北四镇与李克用必然会重新臣服天子,朝廷也可以把河东诸镇调其南下对付黄巢。另一方面,也可以让河北四镇牵制李璟与李克用。无人能制,终究是不行的。”

  河北和东北,河北是百余年朝廷都难以真正掌控的地方,至于东北,那完全是李璟一人打下来的地盘,朝廷更加难以掌控了。而现在,代北之地,李克用再次反唐,又夺了一半。

  不过若是比起黄巢的威胁来,这些都已经不是最急迫的了。但是田令孜说的也没有错,李璟和李克用太难控制了,眼下河北四镇既然兵败,那不如仿效当年德宗宪宗皇帝,赦免四镇,让他们来替皇家牵制下李克用和李璟。同时,安抚加封李克用,也能把河东的兵马抽出来南下对付黄巢。

  朝廷太势弱了,眼下只能以藩镇对藩镇,让他们相互制衡了。

  虽然心中万分不满,可李儇最终还是同意了田令孜的提议。

  第二天,从宫中传中旨意,皇帝下诏,朝廷赦免河北四镇之罪,并赐封卢龙节帅刘岳为北平郡王,赐封义武节帅李全忠为中山郡王,赐封成德节帅王景崇赵郡王,赐封魏博节帅韩简为魏郡王。

  又赐封雁门镇节帅李克用为雁门郡王。

  封阴山鞑靼酋长合不勒为定襄郡王,赐姓李。

  封奚汗王去诸为饶乐郡王,赐姓李。

  另外封夏银节度使拓跋思恭为夏国公,赐姓李。

  封天德节度使赫连铎为保国公,赐姓李。

  封云州刺史萨葛酋长米海万为云国公,赐姓李。

  封朔州刺史安庆都督史敬存为朔国公,赐姓李。

  封契必部酋长契必璋为襄国公,赐姓李。

  前一天封了一个一字秦王,接着第二天马上又连封了七个郡王,五个郡公,并连赐七个国姓。

  这道圣旨一发,顿时满朝侧目,天下哗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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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05章 谋位


  丹崖山上蓬莱阁,李汭坐在玻璃落地窗台之后的软榻上,迎着朝阳微眯着眼睛,仿佛正在神游天外。

  转眼已经六年光阴逝去,岁月在李汭的脸上,也增添了数道痕迹。曾经有一段时间,他也雄心勃勃,欲一展胸中抱负。他看中了李璟,那个毫无根基,眼中却透露出与自己一样勃勃雄心的年青人。他有过一个庞大的计划,但随之李璟与封氏冲突不断升级,李璟进兵辽南,他的发展迅速的超过了他的预计。

  沙门镇将!一转眼就成了大谢砦兵马使,然后是镇东军使,登州刺史,紧接着就爬到了安东都护使,镇**节度使。

  对李汭来说,李璟原本是他的一颗棋子,但这颗棋子却不受他的控制。

  到如今,小卒早过了河,一路就要拱掉老帅。

  六年时间很长,六年时间也很短。

  秦王,东北大行台,东北、河北兵马元帅,关东兵马元帅!

  六年前的李汭绝不会相信,当初那个小小的沙门镇将,那个目光中充满着勃勃野心的年青人,居然转眼间,已经与自己一样成为了一字亲王,甚至如今位序在他之上。

  位极人臣!

  他当初几次关键之时支持李璟,那是因为他把李璟当成了自己的棋子。可如今呢,其实他才是那颗棋子,而且还是被李璟只用了几次就已经没什么作用的棋子。

  这几年。他一直呆在登州。一直以昭王之爵位担任着登州别驾的职位。登州换了多任刺史。他这个别驾却从没换过。

  这几年呆在登州,他亲眼见证了登州在李璟的治下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见到自李璟掌管登州之后,州县官吏吏治改革,新的公务员考试制度后,考试制度选拔出来的州县官吏大抵清明。而后来的办事员考试制度,更是把多年来未曾变革过的胥吏制度进行了大变革,胥吏不再只是州县官员私下招募,他们有了正式的官家身份。在有了正式的薪俸,以及胥吏办事优秀也能往上升职,成为杂职,杂任,甚至通过流外,最后进入流内官的资格。

  一开始的时候,李汭对这个办事员制度可谓十分惊讶,大唐数千万子民,官员不过一万八千余人,可胥吏却有三十余万。官与吏那是清与浊的界线。而且这条界线极为明显,可现在李璟却打破了这条界线。虽然说有公务员和办事员考试。公务员考试招募的暂时只是吏员,而办事员考试招募的是那些衙役等更低一级的胥役。

  可李璟却把这些胥吏纳入统一官制,甚至薪俸这些也纳入了官府财政支出之中,更加让他惊讶的还是李璟把清浊流的界线打开,明文指出办事员办事优势,最后有机会升任公务员,而公务员办事优势,最后也有机会成为流外官员,流外官员做事优秀,也有机会升入流内官。

  千百年古所未有之事。

  本来李汭还想看李璟笑话,毕竟自古以来胥吏阶层被称为浊流,那是有很大的原因的。可以说,地方吏治**,是数朝以来都无法真正解决的事情。

  可结果却让他更震惊,这几年来,李璟的治下各州县,官吏大抵清明,百姓安民乐业。

  那个摊丁入亩的纳粮制度实行之后,农民的赋税减轻,兼并放缓。

  在对工商业的大力支持后,城镇工商发达,文化更加繁荣昌盛。

  乾符五年至乾符六年,不仅幕府仓库丰裕,便是各地州县府库,还有义仓,亦皆丰实。整个李璟治下,各州县中,粮食连续两年时间稳定在了每斤大米五文,斗米不过二十几文,石米也才六百文钱。其实如盐、油、布这几样最重要的民生物品,价格都稳定在一个很便宜的数字。

  而这个时候的大唐其它各地,米价每斗至少五六百文,是登州米价的二三十倍。

  普通农民如今纳粮之少,更让他震憾。原来在几年前,一个普通百姓每年的两税钱在四千钱至六百钱之间,这还另外要交纳一些地方的加征钱。可现在,百姓一亩地的田赋和丁役钱加一起,一亩才交十文钱,户钱废除,加征废除,一户百亩田地,也才总共纳一千钱。最关健的是,纳了这一千钱,从此还不用征瑶役,纳的钱里已经包括了这笔代役的钱。

  原本在李汭看来,这样的税制改革虽好,可藩镇钱粮哪来?

  但事实上,李璟这几年越来越富,百姓同样越过日子越好,这事情简直就是不可思议。

  李璟的富裕程度,让李汭惊讶。

  以登州来说,如今的登州城是原本的十倍,人口超过百万。登州港更是繁华无比,整个城几度扩建。如今登州内的官道,全都是青石铺成的平坦大马路,四轮马车全部可以顺利畅通。而且登州大搞工商建设之余,还有余力大兴水利,修葺道路,沟通河渠。

  说登州路不拾遗绝没有错,甚至在登州找不到一个乞丐。

  官府设有专门的机构收养弃婴孤儿,与无人照顾之老人。

  登州的学校更是密集成群,几个学校区更是连绵成片。识文断字的孩童越来越多,甚至还有诸多专门的女校。甚至还有大量商行开设的技术学校,培训工人同时,也教导文化知识,并有专门的医学院。

  仅在登州,各种报纸杂志就有二十余种。

  在繁华的经济之下,登州到处都能见到各国之蕃商,甚至有大量的蕃商落户登州,在此开店设铺。

  登州拍卖行每周一次的大拍卖,都能涌入上万人竞拍各种珍贵商品和新技术。

  登州竞技场如今的马球联赛。每次比赛都能吸引数万人观战。

  如今光是登州一城的商税。已经是骇人听闻。登州海关去年一年的海关税收。就达到了六百多万贯之多,这笔钱,甚至是当初广州市舶司的十倍之多。

  而整个东北道如今的商税因战争原因,上升到十税一,去年一年东北道的商税加起来就高达三千余万贯。

  更何况,登州大量的工坊都是属于李璟的作坊。去年一年,这些作坊创造的利润更多达一千余万贯。

  而且现在官方还有十支远洋船队,每支船队都超过二百艘海船。一次出行人数至少五千余人,十只商队就足有五万余人。而且在国内也还有数十支商队。

  光是这些商队去年一年就给李璟带来超过一千万贯的收入。

  乾符五年,李璟藩镇的财政收入达到了四千余万贯,其中赋税两百余万贯,另外盐、茶、铁、矿税加起来三百余万贯,而关税达到一千万贯,工商税更高达三千万贯,加一起,财政收入四千五百余万贯。

  另外,大量的工坊商铺。还有远洋的船队等,为李璟私人赚取了三千余万贯的利润。

  幕府虽然一面移民开发东北。一面不断扩军,支出海量,但李璟私人内库的收入加上藩镇财政收入,多达七千余万贯。这个数字,已经极为惊人。

  唐玄宗时,钱粟绢等加起来岁入五千余万贯。唐德宗时,实行两税法,全国岁敛钱二千五十余万缗,米四百万斛,以供外;钱九百五十余万缗,米千六百余万斛,以供京师。德宗时全国一年钱三千余万贯,米两千余万石。

  唐德宗时米价从一百到一千都有,按如今登州普通米价,这两千余万石米,也值一千余万贯。若是按德宗时米价算,这两千余万石米,更是能值五六千万贯钱。

  而李璟的税收,则已经不收实物,全部收钱。不过李璟拥有巨大工商和海贸税收为主体,虽然只占据了天下十分之一的地盘,但税收已经达到安史之乱后的德宗时代全国税收的近半。

  依靠着工商和海贸的巨大利润,幕府和李璟的内库丰盈。

  而大量的百姓涌入东北,分田垦地,向幕府供给大量的粮食。同时,更多的百姓在工坊矿山工作,创造了更多的税收。到此时,登州为东北道最富,而东北道又为全国最富庶之地。幕府拥有了大量的自耕农以及工人,更产生了大量中产人家。

  中产以上人家更是家家有余粮,户户有牲畜。

  特别是夺取东北之后,幕府拥有了大量的土地,得以分给百姓,使得逃户隐户都分得田产,成为纳税百姓,也使得土地兼并问题得以缓解。自耕农大量增加的同时,工商业的极大发展,使得幕府通过工商和贸易赚取了大量的钱财,转而用这笔钱稳定治下的粮油布盐等民生物品价格,并用以支持幕府大规模的移民和基础建设,反哺农业,使得普通百姓的负担减轻。

  李汭已经有些看明白了,李璟完全跳出了旧窠,找到了一条新的路子。

  不过工商业的极度繁荣,也让李汭敏锐的察觉到这里依然有着隐患。

  然而,这里面究竟会有什么样的隐患还不清楚,但这个隐患明显在他有生之年也许是看不到爆发了。

  现在,他能看到的是,三十州一百县的五百万百姓在交口称赞‘李大人’,李璟的声望在整个东方无以复加。加征和杂役被取消后、重新获得土地后,百姓无不感恩截德。没有人会把这些功劳归到李唐天下,不会归到大唐天子,他们只会感谢李璟。

  商人们虽然如今缴纳着十税一的税,但在李璟的治下,缴的税与他们赚到的钱相比,就不值一提了。更何况,在李璟治下,除了钱财上的丰厚收获外,李璟给予商人的地位和待遇,也是大唐其它地方都不可能得到的。在这里,商人们赚钱纳税,纳的多甚至能成为贵族爵士。能够堂而皇之的与官员、文士们并列同堂。

  而李璟麾下的将领军人们,也一面享受着高薪厚赏,一面也享受着极高的社会地位。这些军队不再是下贱的职业。反而成为最光荣的职业。李璟一面给了他们丰厚待遇。一面给了他们极高的社会地位,试想,谁还能让这些兵卒改变效忠的对象?相信,只要李璟一日不更改对这些军人的待遇和地位,这些军人就一定会坚守不移的继续拥戴李璟。

  李汭当初支持李璟,却成就了一个曹操、司马昭、刘裕!

  他当初支持李璟,是想让李璟助自己成就大业,可现在。却反而扶出了一个大唐的覆灭者。

  事实还真是如此的讽刺,李璟如今向他证明了他当初的眼光确实没错,选到了一个极佳的人才。可李璟今天也向他证明,他的眼光实在太差,居然没有发现李璟居然会有今天。

  李汭这几年呆在登州,已经越来越清楚的看清了李璟。这是一个野心勃勃的人,从一开始他就在为今天而努力。李璟从没有想过忠于李唐,似乎从一开始,他就在为推翻李唐做着准备。

  一步步到了今天,李璟已经拥有了这个能力。

  他有巨大的威望。拥有人心。

  同时,李璟还拥有天下最强的兵马!

  与李璟在东方所做的一切相比。长安的朝廷所做的一切却是那么的糟糕。

  如果让天下的军队、百姓、商人,甚至是世族做一个选择,让他们要么效忠李璟,要么效忠李唐。那么李汭相信,这几乎不会有什么悬念。

  从一开始,李璟所做的一切,就是与李唐割裂的。

  李璟到现在还没有反,在李汭看来,这绝不是李璟忠于李唐,只是李璟十分的奸滑。他比别人看的远,虽然拥有这个实力,但并没有急着踏出那一步。只是温水煮青蛙,慢慢的加热着,当水真的沸腾之时,那青蛙就算想跳出去也已经来不及了。

  天下间其实还是有不少士族与豪强,依然是忠于李唐的,或者说,还有极大一部份人,他们现在还不愿意在李璟和李唐之间做一个选择。

  只要李璟依然是大唐之臣,哪怕李璟行事早已经路人皆知,可只要还有那么一丝丝希望,还是会有许多的豪杰仍然会受此羁绊。

  而一旦李璟踏出那一步,便等于在逼一大堆人做出选择,这其中或许有许多将成为他的敌人。

  就如他自己一样,其实到现在为止,他心中不也还存着一线微弱的希望。希望李璟虽然行事霸道,但最后不会踏出那一步。他期望着,也许李璟是将是一个权臣,但却不会是一个篡位者。正因心里有着这点希望,这几年来他呆在登州,坐观风云。甚至在背后,暗暗的支持着李璟。

  想当年以魏武帝之枭雄一世,尚要投鼠忌器,终其一生都以汉臣自居,从未称帝。何况,如今天下,虽然唐室衰微,人心思变,但三百年大唐人心,也并未全都丧失。

  只是另一方面,皇家也太不争气。

  李汭心中相信,若是唐室能够奋发有为,也许李璟就将是一个治世之能臣,而非一个乱世之奸雄。说到底,还是自己皇家不争气,若是能多出几个宪宗皇帝、宣宗皇帝这样的,这李唐如何就会成了今天这个模样?

  李璟有一种桀骜的气质,如今看来,不是简单的桀骜不驯,而是桀骜不臣。

  局势若是继续这样发展下去,只怕就算李璟肯做大唐中兴之臣,眼下李璟麾下这些文武们,却会想做开国功臣,得拥立从龙之功。

  只是想想,心中依然有些不甘心啊。

  曹操一生在世,一直挟天子以令诸侯。自己若是再主动一些,会不会有机会取代长安那个把洛阳拱手送给草贼,如今又准备送出长安的小皇帝?哪怕就算只能做李璟的傀儡皇帝,但如果自己努力一点,也许可以让李璟做郭子仪而不是司马昭?

  想来想去,他想不出还有什么办法能让大唐再延续下去。

  “父王。”西河郡主李惠儿到来,“父王唤女儿前来是何事?”

  李汭转头看着女儿,女儿早已经到了出嫁的年龄,可至今却还未嫁。表面上是整天在忙着那工坊的事情,其实内中详情他哪不知道。女儿和李璟之间的那点事情,虽然看似隐秘,但估计在登州城不知道的没有几个。以前他一直对此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当不知道,但实际上,他知道的清清楚楚。

  今日李惠儿身穿着淡白色宫装,淡雅处却多了几分出尘气质。宽大裙幅逶迤身后,优雅华贵。墨玉般的青丝,简单地绾个飞仙髻,几枚饱满圆润的珍珠随意点缀发间,让乌云般的秀发,更显柔亮润泽。美眸顾盼间华彩流溢,红唇间漾着清淡浅笑。

  女儿长大了,这几年更是越长越漂亮,少了几分少女的青春,多了几分成熟和气质。

  “惠儿,这样跟着季玉感觉委屈吗?”

  李惠儿愣了一下,没想到父亲会说出这番话来。她也清楚与李璟的事情父亲早知道,只是父女俩从没有谈过这件事情,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回答。

  李汭淡淡的道:“皇上赐封季玉秦王,并将他一族记于太宗名下,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吧。”

  李惠儿点了点头,如此一来,李璟就等于成了太宗李世民这一系的后裔,成为了皇族。本来这样的做法并不少见,如沙陀李国昌当初就被赐姓李,并记入高祖皇帝的儿子郑王名下,说来李国昌和李克用如今也是皇族。

  朝廷赐姓,有的只是单纯赐国姓,而有的则会记入李室皇家,成为皇室一族,算是拉拢人心的手段。

  本来这也没什么,可李璟和李惠儿原本是同姓。虽然说同姓不婚,可实际上指的是同族不婚,李璟和李惠儿要是结婚,也并非没有可能。特别是李惠儿要是愿意成为李璟的侧妃的话,是可以的。

  但现在李璟成为了李唐皇族一员,那和李惠儿这个郡主,可就真正的是再没机会做夫妻了。

  “这样也很好,我也不求那个名份。”李惠儿笑着说道,但话音里却带着几丝落寞。

  李汭端起茶轻轻抿了一口,然后低声道:“虽然你和李璟不可能再有名份,但,傻女儿,你也可以和李璟要个孩子,这多少算是一点弥补。”

  “父王?”李惠儿有些惊愣。

  李汭轻笑着道:“父王也是为你好,你自己好好想想吧。有个孩子,哪怕没有名份又如何,再说了,你父王我又没子嗣,你若有个孩子,将来我和你的家业,也需要一个人来继承。”

  李惠儿有些愣在那里,一时间思绪纷乱,满脑子里都是李璟,还有生个孩子的事情。一直以来,虽然她嘴上说没有名份也没有关系,但心里若说没有委屈也是不可能的。现在,父亲的话让她脑中划过一道闪电。和李璟结为夫妻这辈子估计不可能了,但是如果和李璟生个孩子,这确实并不是不行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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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06章 三月洛阳花开


  齐州,历城。

  李璟率骑兵到达齐州之后,并没有马上西进,而是暂时在齐州休整。

  尽管李璟已经调了三万步军战兵,两万乡军进入河北新取之地加强防守。但是河北五州之地依然是新夺之地,李璟此时并不放心离开,而是驻守齐州,掌控德棣二州,与河间的兵马一南一北遥相呼应。

  眼下李璟麾下十八万战兵,河北已经调驻了六万战兵,两万辅军,另外还有一万水师。加上在齐州的五万骑兵,东北军几乎都调到了河北和河南。

  此时,在北平行省,只剩下了两万战兵,在辽西行省也只有一万战兵。而在安东行省和辽东行省这两个行省,现在完全是靠团结兵和乡兵在进行守备。

  就连山东行省,战兵力量也只有李璟的这五万骑兵,登州等地,也只剩下了团结兵和乡兵把守。

  可以说,河北一场大战下来,牵动了整个局势,李璟的许多布置都因此被改变。

  “是不是把长江口胡逗州的两万水陆部队撤回?”兵部尚书王普试探着向李璟问道。

  眼下处处驻军,李璟手下也是大感无兵可用。此时在长江口的两万兵马,还有在海州郁洲岛的一万兵马,便显得有些浪费了。当初布置这些兵马是为了遏制高骈,防止其兵马北上,并保护东南的商路。

  但是现在,很明显。大行台的重心已经放到了河北。原本在东北时受到的威胁不大。因此有充足的兵力抽调到东南。可是此时重心转到河北之后。同时面对着河北四镇的威胁,压力就要大的多。

  大行台一下子在河北布置了足足十万兵马,瞬间就把大行台半数兵力抽空。加上在山东布置的这五万骑兵,顿时东北就空虚起来。虽然说眼下东北局势相对平稳,可毕竟还有契丹和渤海这些外族环立,李璟不得不小心。

  兵马调动的事情李璟还没有考虑好,立即又有其它一堆事情在等着李璟处理。

  在占领河北五州之后,开始有大量的河北五州百姓南下。这些百姓并不愿意留在局势紧张的河北。加之知道李璟治下生活更好,因此大量的百姓开始离开家乡。

  在得知这个消息之后,李璟立即与大行台官员们商议。最后拿出的结果是,干脆把莫瀛二州的百姓迁往东北。对河北占领取实行焦土策略,除了主要的城池关隘外,其它的百姓都迁去东北。建立无人地带,既充实东北的人口,加速东北的开发,同时也以此加强河北的防御。反正,大行台方面考虑河北的现状。也没有想过要从河北收取什么赋税钱粮。至少,现在是收不到的。

  在这个命令传到莫瀛之后。这些日子开始陆续不断的有百姓离开河北。

  但是让李璟等人有些担忧的是,不但大量莫瀛二州的百姓离开,就是沧德棣的百姓也大量离开。而且他们并没有完全按照李璟的要求前往东北,反而大量的南下进入山东行省。

  几天之内,山东的齐州等地,已经有数万民百姓进入。

  李璟只得下令收容南下百姓,发粮,安排住宿。并让山东行省和辽东行省组织船只,前来齐州运送这些百姓前往东北。为了这些事情,李璟与大行台官员还有山东辽东两省官员们忙了个人仰马翻。

  但与此同时,对于南撤百姓的忧虑也是与日俱增。

  李璟原来的计划是把莫瀛二州与河北四镇接界县的百姓撤离,可是现在,不但莫瀛边界,就是沧德棣也开始大量离开。如此一来,这样下去,很有可能这河北五州到时只剩下军队了。虽然说李璟并不指望河北新占区百姓提供赋税,可若是百姓都走光了,对于大行台掌控五州,也是十分不利的。

  凡事过犹不及!

  大行台会议上,对于这个结果,李振的提议是既然他们愿意离开河北,那就随他们意愿。毕竟,五州拥有将近六十万百姓,也不可能全部迁走。预计可能会有三分之一左右的百姓迁离,如此,大行台把这二十万人口安排到东北去,然后从渤海新割让的地区迁移个五万户约三十万人口来充实河北。

  就在李璟忙着休整军队,补充伤亡,迁移百姓之时。

  中原却又是风云剧变!

  黄巢进入洛阳之后,兵马四出,尚让攻取虢州,柴存攻取陕州。同时,葛从周攻取颍、毫,而朱温也攻破宋、汴、郑三州。

  一时间,黄巢占据陕、虢、汝、郑、汴、宋、颍、毫、洛阳诸地。

  一直四处流窜,横行天下的黄巢第一次拥有了这么大的地盘。前锋已经兵至潼关之下的黄巢,本来黄巢听说李克用二次反唐,夺取七州之地,自称沙陀王,引得河东等五镇又连忙北返,心中正高兴,准备率兵攻打潼关,兵进长安。

  偏偏在这个时候,传来消息,李璟大破河北四镇,斩首十万级,率数万骑兵已经南渡黄河进入了河南之地。

  同时,长安天子加封李璟为秦王,记为太宗皇帝名下,从此李璟成了皇族一员。并加封李璟为关东兵马元帅,指挥关外兵马。

  紧接着,皇帝居然给河北四镇赦免并封郡王,又给李克用和鞑靼与奚二部首领都封郡王。又一连封了十几个国公,并封了数镇节帅。

  紧接着,刚受封为雁门郡王、雁门镇节度使的李克用居然厚颜无耻的发表檄文,声称他做为李唐皇族一员,将立即率兵南下勤王,讨伐黄巢叛逆。

  李克用的这个檄文一出,前段时间还称起兵称王,互结同盟的河北四镇居然也马上响应。各去王号。接受了朝廷赐封的郡王号。并表示,愿意向勤王兵马提供粮草。

  这时,就连那些鞑靼、奚、拓跋、吐谷浑、契必、萨葛、安庆等诸部得赐姓李的胡人,也一个个喊着要保卫唐朝。

  我草泥马拉戈壁!

  黄巢听到这些消息的时候,都差点气疯了。

  尼玛,突然之间,一个个全是王,全是国姓。还跑来两个皇族,尼玛怎么能这么无耻。

  想一想,他黄巢打了这么多年,还只是一个自封的黄王,顿时不淡定了。

  这名号一打出去,顿时比唐室要弱了许多啊。

  想到这,黄巢一不做二不休,马上宣布建朝称帝。

  这时也等不及到了长安后再称帝了,干脆就在洛阳称帝。

  三月初一日,曾经的落第举子兼盐贩子黄巢。身着皂缯龙袍,登上紫微宫武成殿正中的宝座。随着数百面战鼓一起敲响,一个新的帝国诞生了!

  由于黄巢是天平镇曹州冤句人,在战国时代是古齐国的地盘,黄巢便定国号为“大齐”。又因为按五行理论,唐为土德,土生金,齐应为金德,故定年号为“金统”。

  黄巢在洛阳称帝,成为大齐帝国开国皇帝,接下来也大封群臣。

  以草军元老,义军二把尚让为太尉兼中书令,以老部下赵璋为太尉兼侍中,以俘虏的原唐浙东观察使崔璆、原唐东都留守刘允章为同平章事,此四人皆为大齐朝开国宰相。

  同时,黄巢又授自己的心腹孟楷、盖洪为左右仆射,知掌左右军事。费传古为枢密使,郑汉章为御使中丞,唐隆臣裴渥等为翰林学士,以将军张言为六部之首吏部尚书。

  除上中央的一套班子,黄巢又将手下的八员大将全部任命为大将军兼节度使。

  朱温、柴存、刘塘、葛从周、林言、黄邺、刘山福、王重霸八将,分别坐镇陕、虢、汝、郑、汴、宋、颍、毫八州,八将各加骠骑大将军、辅国大将军、镇军大将军、冠军大将军等武阶,并各加节度使之名,封国公。

  朱温便坐守汴州,加冠军大将军之职,授宣武节度使,兼汴州刺史,封朱国公。

  同时,黄巢又给自己的兄弟子侄八人俱封为亲王,接着,大齐皇帝黄巢下诏天下,诏封李璟为兰陵郡王,李克用为定襄郡王。河北的四镇,也一一被黄巢封郡王,韩简封武阳郡王,王景崇封常山郡王,李全忠封博陵郡王,刘岳封上谷郡王。

  连封六郡王之后,黄巢又派人去忠武与河中招降,加封秦宗权为秦国公,奉**节度使,周岌为周国公,忠武节度使,鹿宴弘为鹿国公,忠**节度使,封王重荣为荣国公,河中节度使。

  黄巢的这封王封公诏令公布,李璟自然不会当真。无论怎么说,李璟现在有实力不看李儇或者黄巢的脸色。再说了,就算现在真的要选择,李璟也肯定是宁愿选择李儇赐封的秦王而不是黄巢赐封的这个兰陵郡王。

  李璟看不上黄巢这个私盐贩子、手下败将,李克用虽然是沙陀胡族,不过他自认为他虽说反了李唐两次,但他是李唐皇族,这些是皇室内部家务事,你看现在咱不是和皇帝又和好了。因此,李克用也瞧不上黄巢封的定襄郡王。

  不过河北四镇接到这诏书,倒是态度暧昧起来,既没有立即接应,也没有马上拒绝。

  不过,有的人却是觉得眼下拥兵六十万,占据洛阳的齐皇很威猛,已经自愿拜倒称臣了。

  第一个投降的,却不是黄巢已经封赏的这些军阀之一,反而是原河阳节度使李涿的部将诸葛爽。诸葛爽曾经跟着庞勋干过革命,后来又归附了唐朝,且干的不错,当上了刺史。后来在讨伐李克用战争中表现不错,先前被朝廷任命为天德军节度使,结果天德军原节度使是赫连铎,如今叫做李铎。李铎是吐谷浑人,当初也跟诸葛爽一起揍过李克用。不过虽然一起扛过枪,可李铎是绝不肯交出节度使之位的。

  后来四镇反,朝廷调了赫连铎去打河北。朝廷便又把诸葛爽安排去夏银做节度使,夏银是个好地方,不过那里也是老战友拓跋思恭,如今称为李思恭的地盘。李铎不肯让位,李思恭自然也不肯让位。

  结果诸葛爽四处乱晃到现在,连个实职也没落实下去。

  想到此,干脆一发狠,主动向黄巢投奔来了。

  黄巢见到诸葛爽来投奔,也是万分高兴。虽然诸葛爽比不上李克用、李璟这等猛将,不过好歹也是算大将,再说了,又是头一个来投奔的。黄巢也是十分高兴,立即加封诸葛爽为河阳节度使,授镇军大将军职。

  有了诸葛爽这个开头,接下来秦宗权和周岌两个也扭捏着上表洛阳,表示跟着黄老大吃饭了。

  紧接着,靠两次兵变起家的河中节度使王重荣思考了许久之后,觉得他这身份跟着李唐不安全,一咬牙一跺脚,也降了黄巢。

  远在齐州历城的李璟此时已经正式接受了大唐天子赐封的秦王之位,对于李璟来说,如果一再拒绝秦王之封,那说不好,天下人还以为李璟真的要接受黄巢的兰陵郡王封爵,或者现在有什么其它打算。

  李璟暂时还不打算抛弃唐室大臣的形象,因此,便正式接受了秦王封号,打起旗号。并公开发表檄文,准备出兵洛阳。

  三月初五,经过短时间的休整,李璟的兵马已经休整完毕,并进行了一轮新的兵力布置调整。

  三月初六,李璟正式出兵,进入济州、兖州,同时,右军都督赵犨率一支兵马从青州南下密州、沂州,后军都督曾元裕前往海州郁州岛,指挥郁州所部并胡逗州一部,进入此时空虚的泰宁军海州,并进入泗州。

  三月八日,李璟到达郓州,天平军此时由先前战死的节度使曹全晸之侄曹存实暂为留后,李璟率大军一路西进,曹全晸心中虽然万般不愿意,但当李璟亲率两万骑兵到达郓州城下后,曹全晸考虑许久之后,最终开城门迎接李璟入城,并将印信兵符名册府库名单通通移交给了李璟,十分明智的选择了最好的一条路。

  紧接下来,李璟所率秦军横扫河南东部。

  李璟连取济、郓、曹、濮、滑五州,迫近东都,兵临汴州城下。

  而赵犨也连取泰宁军密、沂、兖三州,兵临宋州城下。

  曾元裕率军连取海州、泗州,兵近徐州,饮马淮河!

  短短半月之间,秦军八万,步骑水三军并进,席卷齐鲁,兵逼洛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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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11章 兵来将挡


  胡逗洲,后世江苏南通市,此时却还只是一座巨大的沙洲,位于长江海口。李璟派舰队南下占据此岛之后,将其改称为江海镇,最多时驻有马步水共六军三万人马。

  岛上遍布胡豆苗,因此有胡逗洲之称呼。在岛上西面,还有五座峻拔挺秀海拔百余米的山峰,狼山居于其中,马鞍山、黄泥山、剑山和军山四山如众星拱月一般围在旁边。

  狼山称为江海第一山,胡逗洲也被称为江海门户。

  几年前席卷东南的王郢之乱,王郢最初便是大唐浙西镇,也就是镇海节度使下在胡逗洲上设置的狼山镇遏使。由于有功而不得赏,最后王郢率数十名部下起事,结果席卷浙东浙西十余州,最后却死在了李璟当年派遣南下的水师舰队手中。

  这胡逗洲上荒置了一段时间,最后李璟与高骈冲突之时,李璟派出大军南下,三万马步水进驻岛上。

  岛上一片江海平原,五峰独秀。

  有登州重兵在此驻扎,这里也成了水师第四军凌波军的基地,同时,这里也成为了登州辽南南下。广州交州泉州等地北上的中转站。

  登州方面的海上商队南下。大多在此暂停中转。一些货物从此转运长江上的江船,进入长江,运往扬州、润州,江宁、豫章、江州、历阳、当涂、襄阳、武汉、江陵等内地,另一些则补给后继续南下杭州湾甚至更远的泉州,广州、安南交州等地。

  有李璟的水师保护,使得短短时间内,胡逗洲上的这个贸易中转站越来越繁华。每天都有上百艘的商船到来和离去。

  岛上有专门的军用码头和商用码头,并且有大量的仓库以及酒楼等,甚至原本那些沙地上,也开始有诸多百姓在此给岛上军营屯田晒盐。

  江海镇的西北面,隔着不宽的江面,对面就是扬州的海安县。

  晨曦的薄雾之中,海边沿岸,一支兵马悄无声息的到来,足有两万人马,在这支大军的后面。还跟着更多的民夫。

  梁缵站在海边的山丘上,皱着眉头看着民夫们将一条条渔船抬到海边。这些渔船很多只有一面小小的风帆。多数都是那种要靠人力划的小船。也有一些大点的船只,用马车在后面拉过来,这些大些的船都是汴船,是从扬州那边运河里拉上来的船。为了此次进攻胡逗洲的突然和隐蔽性,这些船并没有从扬州下海顺流而下,而是费了数倍力气,从陆上拉了过来。

  胡逗洲上的三万秦军,据可靠的消息,已经有两万人马调离,现在岛上只剩下了一万兵马。其中有五千水军,剩下的一个军则是新换防的一个莱州的乡军。就是那个水军,据岛上密探传回的消息,也只有全军四支分舰队中的一支分舰队在,其它的三个分舰队去了淮河。其它的几千兵,实际上是从青州调来的乡军,暂时归这支凌波军这支舰队指挥,算是海军陆战队。

  只有一万人,而且其中有九千人倒是新来的乡兵,那支千人的分舰队,也不过只有百来条船只,其中能称之为战舰的只有两艘楼船,四艘斗舰,加上八条海鹘和八条艨艟,剩下的都是游艇和走舸那样的小船。

  这一年多时间以来,李璟在这江海上插了这么一支钉子,可谓是让淮南军上下十分的没面子,不但丢了面子,且这样一支兵力驻扎于此,更让淮南军如芒在背,寝食难安。

  今天,终于到了他们出手的时候了。

  毕师铎、秦彦、李罕之三将都主动请求为前锋,这三人都是降将。毕师铎是王仙芝的旧将,后降黄巢,再降高骈。秦彦也是黄巢旧将,李罕之则是河阳节度使李涿部下诸葛爽的旧将,不过后来降了黄巢,最后兵败于张璘,又降了高骈。

  这段时间以来,黄巢在河南风生水起,甚至占据洛阳登基称帝,这使得淮南军上下对于那些当初黄巢兵败时投降过来的降将,很是有些警惕。

  毕师铎三人此次被派为做高杰的副将,都奋勇争先请战,实际上也是想要证明他们的忠心而已。

  梁缵转向胡逗洲的方向,那里的海上十分安静,一群海鸟在海上飞翔,如果岛上的那支舰队巡逻艇在天明之前不再出现,那他们的计划就能成功一半。

  在梁缵看来,凌波军再强,可也只有一千人的分舰队在此,只要能渡海登岛,以他手上带来的这两万战兵三万辅兵,他就不相信,会打不过岛上的那一万乡兵。对于李璟部下兵马的划分他可是很清楚的,最强的是战兵,精锐中的精锐。战兵之下还有团结兵和乡兵,这乡兵实际上只是最弱的兵,差不多和他们的辅兵类似。

  站在他身后的李罕之和毕师铎却是一脸的沉稳,他们都是提着脑袋混饭吃的,投了不只一个主子了。不过这两人都非一般的贼寇降将。毕师铎当初乃是王仙芝手下的十票师之一,王仙芝死后,跟着尚君长转战,后来尚君长死,他才被迫跟了黄巢。但他对黄巢没什么好看法,在黄巢军中也不得重视,当初兵败于高骈部,立即就降了。眼下黄巢虽然又风光了,还当了皇帝,尚让都做了宰相,连当年他为十大票师,一军大将时,才刚投入军中的朱温、葛从周等人都做了国公、大将军,但他却从没想过回黄巢手下。他一向自认为是王都统的心腹。跟黄巢不是一路的人。

  李罕之光着脑袋抱着把戒刀。心中却有些担忧。他当初还在河阳军时。是跟着李璟一起并肩打过李克用的。李璟的军队,也许不是最强的,但他们的装备肯定是最好的,别听说岛上的兵都是乡兵,且数量不多,但这些兵在李璟军中排在最后面不差,可不等于就相当于他们军中的辅兵。

  淮南军中的辅兵,那是真正的一群民夫。而李璟的乡兵,绝不会是一群民夫。

  只是到了此时,他绝不会公开向高杰说这些话,以此引他的不快。

  转战天下,换了这么多上司的李罕之很清楚,能不能打胜仗倒是其次,关健在于能不能让上司觉得你跟他一条心,才是最稳当的做法。

  不过此次高大帅出手,一面派了手下第一大将梁缵去抢濠州和徐州,一面派他们以同样兵力来夺取胡逗洲。便可知道在高大帅的眼中,这胡逗洲实在是一颗眼中钉。

  五万对一万。哪怕李璟的乡兵真的不一般,估计也还是能胜利吧。

  梁缵与张璘并称高骈手下双璧,但如今张璘早死,本来梁缵以为,这次进攻濠州的任务会交给他,谁成想,高骈却把这个任务交给了四十五郎高杰,反把他派来打这个小岛。虽说也得了个楚州刺史,但他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的。

  在他看来,胡逗洲原来有三万兵倒还是个敌手,但现在不过只有一万乡兵,那真是有些杀鸡用牛刀的感觉。

  “传令下去,动手!”梁缵黑着脸沉声道,想着速战速决,若是早点解决这里,说不定他还能出兵北上,捞一块肥肉吃吃。

  狼山上,凌波军军主吴迁率第一分舰队留守胡逗洲,天还没亮,却已经被值守的士兵叫醒。

  “将军,西北的巡逻艇发现敌情,对面海安方向海上出现大量船队,足有数百条船正乘风向岛上驶来。”

  吴迁听到这个消息一下子睡意全醒了,如今岛上正是兵力空虚之时,此时大批船只前来,几乎能肯定是扬州的淮南军。

  “马上发警报,集合队伍,准备防御!”

  说完,又叫来一个卫兵,“立即去请林勉之邓子明两位将军过来。”

  林逸子名林宋,邓子明名邓焕,是岛上第一分舰队之外的另外两军乡兵的军主。虽然这两人都是乡军军主,但却又非一般的乡军将领。实际上这两人都算是有些奇特的将领,那林宋今年三十,却还未娶,各样的女人介绍给他他都看不上,可人又特别的色。原本是胜捷军的一名厢主,结果就因为太色,管不自己裤裆里的那玩意,结果屡犯军规,在东北时,就强上了好几个契丹女人,入关后,又在河北强上了一个卢龙将军官的妻子。结果那个军官也非一般人,那是归附秦军的卢龙军官,结果这事情闹大了,李璟最后把他赶出了金甲胜捷军,一直赶到了青州乡军中任一军军主。这还不够,最后又赶到了胡逗洲。虽然说从厢主变成了军主,但明眼人都看的出来,从胜捷军这样的禁卫军赶到了乡兵,而且还远到胡逗洲驻守,这算是很严厉的处罚了。

  而邓子明也不是个省油的灯,他家本是世代居于广州,书香世家长子,后因听闻黄巢乱军向着广州进发,跟着家族全族经海路逃入登州并定居登州。对新事物有着很大的好奇心,喜欢寻根问底。后加入到军械司,军中最新的霹雳火与震天雷实际上就是他带头捣鼓出来的。不过这家伙对新鲜事务实在是太过好奇,结果一心想要研发更猛烈的火器,结果主持造了一门八千斤黄铜大炮,谁知第一次试炮就弄了个炸膛,还引爆了炮弹轰,最后造成了极惨重的事故,当场死了一百多人。

  那个项目最后被李璟叫停,为了让他暂时消停一些,李璟把他安排去了讲武堂进修。这次秦军上下兵力吃紧,便从讲武堂抽调了一大批军官充实到各乡军中,结果邓子明的军阶不低,因此阴错阳差的就成了一个乡军的副军主,最后又正好调到了胡逗洲。

  不过吴迁做为当初最早跟李璟干过仗,然后兵败投降一直跟随到如今的元老,在这段时间接触下来,已经发现这两个家伙实际上除了表面的缺点或者说是特长外,其实对于打仗也并不陌生。

  “是淮南军高骈的兵,至少三万以上人马。”西北岸边的灯塔上,林宋手持着千里镜很快看清了那密密麻麻的点点船帆。

  林宋并不畏惧,虽然他手下的不再是胜捷军精锐,但那些乡兵也不差。不过心中还是有些担忧,高骈突然下手,只能说明这老家伙已经彻底打算撕破脸了。胡逗洲最大的弱势就是远离大本营,一时难有援兵。而在这里,是高骈的地盘,他随时能调来更多的兵马。

  吴迁看着二将道:“敌众我寡,我们是否暂时撤退,向南面撤退,退到镇海军的地盘上去?周宝和高骈不和,也许能借他地盘避一避。”

  邓子明呵呵一笑,“江海镇可是一座大岛,海上做战咱们可是优势,哪怕只有一个分舰队,想必吴军主也不会惧怕吧?”

  吴迁见二人不但不惊,反而十分兴奋的目光,也不由的轻笑了下,他们两个都不怕,难道自己这个秦军元老会怕?既然他们不想走,那就打好了。

  兵来将挡,水来土淹!

  “你们先准备着,我去弄点好东西过来,让淮南的兔崽子们见识见识!”邓子明嘿嘿一笑,舌头舔了下嘴唇,调头就往军营跑了回去。

  吴迁和林宋两人同时在风中颤抖了一下,那邓焕离去时的眼神,已经让他们隐隐猜到,他要去弄的好东西,肯定是那些轰隆隆巨响的玩意。这个家伙,在这岛上,可没有少折腾这实验。

  吴迁一时也不由的豪情大发,连两个后辈都如此敢战,他一个水军元老有什么不敢的。当下握了握拳头,转头对林宋道:“勉子兄在岸上布防,替我押阵,老夫带第一舰队去海上会会淮南军。”

  随着一声声令下,第一分舰队的水军士兵们已经迅速的登上了一条条战舰,吴迁登上了自己的旗舰,一只巨大的五层楼船,江海号。

  吴迁意气风发的站在江海号五层甲板上,周围是包括另一艘楼船,四条斗舰、八条艨艟,八艘铁甲海鹘在内的近一百条大小船只,除了第一舰队的千余官兵,船上还载着邓子明和他手下的那一军人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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